时间是世上最强大的力量，可沧海桑田，可纵乱星辰，像是太古奔流长河，拥有击破一切的力量，永远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长廊下，面对烟波湖面，看着几艘小船漂游其上，远远可以听到，田心小丫头兴奋的大呼小叫。

莫语面带笑容，周身气息平缓、温和、圆融，不见半分森然法度。

可这一切，都只是表象，平静淡然之下，是冷如山岩的强悍意志——这一切美好，绝不容破坏！

水之珑坐在一旁，素手煮茶眉眼温婉，轻声道：“夫君要动身了吧？”

莫语点点头。

这件事，自一开始，他就没有隐瞒过。

水之珑眼眸微黯，但很快，就展颜一笑，“仅以此茶，祝夫君凯旋而归！”

莫语笑了笑，抬手一饮而尽，又转身看了一眼湖面，眼神温和眷恋。

可当他起身，已尽数归于平静，“为夫去了。”

一步迈出，苍穹之上，泛出点点涟漪。

莫语已经远去。

离别之言，近半年来已经说过，何必再平添伤感。

水之珑起身，敛衽恭谨施礼。

湖面，雪幽寒、小蝶两人，站在船头上，看着莫语消失处，怔怔失神。

脑海深处，有波澜升起，似乎就要冲破囚笼。

……

一步落，莫语身影，出现在外域虚空，沐浴黑暗之间，环视周遭。

七万两千道光柱，凝如实质，似长枪，直插九霄之上。

磅礴气息激荡，海啸般，跌宕起伏！

混世大阵已经完成，百万魔神踏入外域时，就将迎来暴戾杀戮。

三道强大气息，集中于天外海所在，碧绿黑光、黑暗魔气、滔天剑影，几乎遮掩苍天。

交叠着，释放出让人难以想象的恐怖气息！

祖灵到来时，大战将彻底爆发，所以也就没有了，再隐藏的必要。

海外天世界所在，肆虐界殒之力，已经开始枯竭，剧烈最终消散，只剩余数日时间。

莫语本想在此凝神静待，令自身精神意志，悉数晋入巅峰。

可就在这一刻，一个念头突然自他心底升起，然后疯狂蔓延，占据了他整个心神。

他要重走一遍，自己一生所在，然后将这些画面，烙印到灵魂最深处。

因为，这都是，他曾存于天地，行于天地的证据。

证明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着自己的记忆，自己的过往，自己的痛苦与过往的世间生灵。而不是，一颗果子，一颗被人很多年前种下，努力拼搏许久，才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个笑话。

“师兄、阿黛丝、柳神，我将离去几日，大战之前归来，不必担心。”嘴唇轻动，将这些话以磅礴神念传出，莫语转身就走，身体像是一颗石子，砸入虚无间，泛出无数波纹。

仙界。

冰封之疆，苍茫雪山上，一道裂纹突然出现，莫语从中走出，踏在雪山巅峰，留下浅浅脚印。

他目光环视，当年发生于此的一幕，自记忆中快速苏醒，在眼前掠过，一切仿佛昨日。

几名雪族修士，驾着遁光呼啸而过，就在距离雪峰不足数里外，却根本不能发现莫语。

“雪祭就要开始了，只要表现出色，就有可能被族中族老选中，成为门下弟子，此后一飞冲天。”

“我们定要全力以赴！抓住这次机会，否则必定悔恨一生！”

“大兄所言极是，你我苦等多年，终于迎来雪祭之日，当一展生平所学，方不留遗憾！”

“别废话了，谁不知道你们的小心思，费尽心机出彩，是想吸引江元元师姐的关注，真是无耻至极！”

“哈哈哈哈，这事放心里就好，何必说出来，无趣无趣，你这人当真无趣的紧！”

嬉笑怒骂，意气风发。

可他们，却不知道，一场大难已经临头。

若外域终战落败，整个世界都将殒落、崩溃，仙界存于外域世界之中，自没有幸免之礼。

“江元元……”脑海浮现，她最初刁蛮的模样，莫语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没有刻意去见她，心思一动消失不见，只留几个浅浅的脚印，任凭风雪翻涌，却怎么都不能将其倾盖。

眼前一恍，出现的，是巍峨夔牛山。

他看到了苦修的王林，岁月流淌，让他脸上更多几分沉稳。

他看到了山巅饮酒的宁盈彤，这个女人美丽如昔，可脸上，却似乎有着淡淡思念。

她在思念谁呢？

莫语笑了笑，没去打搅他们，看了一眼第三山，转身离开。

绝仙谷、神灵岛、混沌深处、兽神领域、放逐星海……

庆南家的池塘里，一条大青鱼翻滚着，在那里，莫语稍作停留。

因为此处，有他留下的一份本源，思索许久，打出几道法决，莫语没去吓那头混吃等死的憨货，转身离开。

最后，莫语来到四季城。

物是人非，当年熟悉的一切，几乎已经全部消失。

但有两个地方，依旧保留着，段芝青的饭馆，以及莫府大宅。

现在宅院中，不知住着谁的后人，人丁兴旺，气势如虹。

院落周边，一字排开的百余大红灯笼，无一不彰显着富贵荣华，让人看一眼就心生敬畏。

莫语在这停留了很久，尘封已久的记忆，重新出现。

这里，是他修行的起点，也被他视作，自己真正生命的开始。

至于以前，他不去想也不再深究，因为他是莫语，他就只是莫语。

轮回之前种种，俱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