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望拉着车来到她身前,她用一种职业性的眼光上下打量着轩辕望,媚笑道:“哟,还只是个小子嘛。”
轩辕望脸腾的红了,对方明明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些,却敢说自己还只是一个小子。但他生性随和,也不去反驳对方,笑笑道:“姑娘有何事?”
那小丫头向后挥了挥手:“好了好了,赶紧抬上去吧。”
自小丫头身后的一个侧门里出来几个小厮,七手八脚地将一个人抬到轩辕望车上,轩辕望吃了一惊,道:“怎么回事,这人怎么了?”
“放心,只是喝醉了。”小丫头摆了摆手中的手绢,“送他去兴隆门富贵粮店。”
“兴隆门富贵粮店?”轩辕望摸不着头脑,“这地方我没去过啊。”
“就知道,旺才,你领他去。”这丫头看来还有些地位,吆喝起来那些小厮还真听话。
轩辕望看了看那满身酒气的男子,那男子嘴里还不停嘟哝着什么,仔细一听却是下流小调。轩辕望叹了口气,拉了车子要走,那丫头又拦住了他:“小子,你是哪家车行的?”
“北城有福车行。”轩辕望指了指自己外套上的有福两个字,那丫头瞅了瞅,用两根手指拎了块碎银放在轩辕望手中:“送到了就回来,以后你就不要满大街地拉客了,每日里在我们这天香楼下等着,我们姑娘客人都要用车呢。”
轩辕望怔了怔,脸上露出有些羞窘的笑来:“姑娘,这成么?”
“有什么不成?”小丫头杏眼一翻,叉着腰挺起胸来,“谁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是翠儿姐姐允你的。”
轩辕望有些茫然地道:“翠儿姐姐,是谁呢?”
“就是你大姐我!”丫头青葱般的手指几乎点着轩辕望的鼻子,“你这小子别忘了,是翠儿姐我看你老实,所以才抬举你呢。”
她两片薄薄的唇儿说出话来,简直比董千野使出的剑还要快,噼噼叭叭便将轩辕望说得迷迷糊糊的,虽然叫这年纪比自己还小些的丫头姐姐,轩辕望心中是老大不愿,但念及她照顾自己生意,也只好装着没听见。
将那醉汉送到兴隆门富贵粮店,轩辕望望望天色,觉得已经不早了便回到位于北城平安里的有福车行。
万有福见他回来,呵呵一笑:“这么早就回来了,生意还好吧?”
“拉了两个客人,这是收的车钱。”轩辕望自怀中摸出那块碎银还有铜子,老老实实交到万有福手中。
“都拉到哪了?”万有福接过钱,掂量了一下,这小子运气倒不坏,拉两个客便弄到旁人半天才能赚到的钱。
轩辕望将经过说了一遍,万有福啧啧了两声,上下打量着轩辕望:“阿旺,你运气倒真不差,那天香楼的管事丫头答应以后用你的车,你就用不着四处拉客了,记住,她可是财神爷,这年头笑贫不笑娼,你可别得罪了人家。”
看到金满贵不在,万有福瞪了瞪眼:“满贵又去赌了吧,那家伙总有一天会连老婆都输掉。阿旺,你知不知道咱行车行的规矩?”
轩辕望摇了摇头,万有福又道:“你每日里到车行来发车,只要发车就给你记着,每日你得缴给车行五十个铜子,其余的就归你自己。”
轩辕望哦了声,万有福接着道:“你若是要住在我这,早晚在这吃饭,每日里就得缴六十个铜子,这规矩可不能坏,你选哪一样?”
“我住在您这吧,老板。”轩辕望看看挺大的车行院子,心中有了个主意,自己不仅要找住的地方,还要找能让自己有空地练剑之处,这车行将就着也可以。即使到了这个地步,轩辕望心中对剑依旧不舍。
“你可想好了,住我这是通铺,你有被子么?”
“没。”
万有福摇了摇头,这少年真是两手空空,偏偏带带着柄剑,估计是听到前不久东都办什么英雄会赶来的,结果不但路引被骗了,连一文钱都没有。他唤来一个人,让他带着轩辕望去安置好来。
直等到夜里万家灯火通明,住在车行里的车夫们才开伙,一堆人挤在通铺上吃糟米煮的饭,菜就是沾了点油星的萝卜,但轩辕望早就饿了,吃得分外香甜,这热热闹闹的吃饭,也让他觉得颇为下饭。
夜深了,轩辕望摸黑练完了一趟剑,挤在通铺之中,在其他车夫此起彼伏的鼾声里,他几乎没有睡意。炕倒挺热的,这一点上万有福没有亏欠车夫们,从车夫们的谈论中,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新老板人不错。
“绯雨,你为何不让我见到你?”
回想这几日来,自己饥寒交迫,在东都城中东游西荡,如今终于能在个温暖的炕上,虽然不是锦衣玉食,但肚子里饱饱的,身上暖暖的,轩辕望心中便禁不住微微发酸。虽然他父母双亡的早,但在人情较为淳朴的华州府城,在云想绸缎庄里,他都不曾吃到什么大的苦头。象这样两天两夜没吃没睡,还真不曾有过。
他心中忽然有些埋怨绯雨起来:“我都到这个地步了,绯雨你为何就不肯与我见上一面?难道说,我从董千野那跑出来,你心里不高兴么?”
转念又一想,这大屋通铺之上,睡着二十好几个男子,绯雨虽然嘴上不说,但自己知道她心里是极害羞的,当然不会到这里来见他。心中念头百转,患得患失之际,他却不知道,自己一颗初萌的少年之心,已经紧紧系在那不知是人是鬼的绯雨身上了。
虽然刚经历人生中一重大转折,自衣食无忧的剑师得意弟子又成了流落于市井之间的苦力,但这种浮沉却没有对轩辕望造成更大的打击,对于这种生活中的变故,他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