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矫正过了,”陶翎低声道:“我学的是北京话,只是没有学好,有些四不像。”
吴心绎点了点头:“我得去问问太太,但不敢保证太太愿不愿意见你,太太很看重我们二爷的病情,希望他早点痊愈。”
这句话她说了两遍,谢怀昌第二次听见,无声地微笑了一下:“算了,大嫂,让陶小姐留下试试吧。”
他说着,向陶翎点了一下头:“拜托陶医生,我还没活够。”
陶翎眼睛里一下焕发出光彩,这点光照的她整个人都熠熠生辉,以至于吴心绎不得不侧头躲了一下,才能继续看她:“我还是得问问太太……”
谢怀昌忽然就发怒了,像是忍了很久的不耐烦,高声道:“我说请陶医生留下试试!横竖命是我自己的,就算是我死了,也不必别人来戴三年孝!”
他的呼吸就像破败的风箱,到最后更是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将屋里的两个女人都吓了一大跳,陶翎熟练地安抚他的情绪,向吴心绎使眼色叫她立刻避出去。现在轮到吴心绎脸色泛白了,她看懂了陶翎的暗示,只在屋里顿了一顿,便开门出去了。
谢怀昌折腾了一通后平静下来,伤口又隐隐有些渗血,陶翎动作麻利地将刚包上地纱布卸下来,为他吸去血污,重新上药。
谢怀昌嘴唇都失了血色,更加有气无力:“很抱歉。”
“没关系,”陶翎对他笑了笑,眼角有种温柔的情绪一闪而过,连语气都软了不少:“是我该谢谢你。”
吴心绎又去了长房,为陶翎向秦夫人说好话,秦夫人其实不愿意见她,因为她自己对医术也是一窍不通,见了也瞧不出深浅,但她的确是想找一位正经医生来,因为谢怀昌是谢家在官场上的希望,她还不敢让他英年早逝。
吴心绎便劝她:“横竖陶医生也参与了手术,斯宾塞先生说这到底只是外伤,手术又进行的很成功,现在只需要精心护理罢了,他也不愿整日在这守着。我这几日旁观陶医生为怀昌换药,动作的确是专业又麻利,很让人放心,母亲不如留下她,我每日跟着,有不对的地方咱们就赶紧请医生来,不会坏事的。”
秦夫人还是有些犹豫:“怕只怕那位陶医生急于向我们展示成果,再给怀昌留下病根。”
吴心绎道:“母亲要是不放心,我每日就抽空过去陪一会,跟陶医生强调强调,我们不着急,让怀昌好好地痊愈。”
秦夫人又想了想,忽然问道:“你说这陶翎,她既然有一个名校毕业的博士养父,怎么自己不去读一读医科呢?”
吴心绎想起她谈起养父时的怪异表现,恐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她问不出来,也不能说给秦夫人知道,便含糊道:“兴许是有自己的打算吧。不过她那位养父就是个军医,最是擅长处理这些刀伤枪伤,兴许陶翎正得他真传呢?这种打小养出来的徒弟和一般的医学生可不一样。”
秦夫人有些松动,思量半晌,道:“你每日还有事情要做,也没法子从早到晚盯着,从我屋里拨个丫头去帮忙打下手,每天来汇报,我也放心些。”
吴心绎立刻应了,起身道:“那我过去说一声。”
秦夫人摆摆手,也跟着站了起来:“不忙,让我挑个丫头,与你一同去。”
这一行人去到谢怀昌房里的时候,陶翎正坐着陪谢怀昌说话,跟他将战场上一些外伤的紧急处理办法,她的确是有些本事的,讲话也清晰有条理,因此谢怀昌听得很入迷。秦夫人没有打断她,在门口等了一阵,等到她讲完了一段,才敲门进去了。
陶翎第一次见到谢家的这位当家主母,被她的容光气度所摄,不由得屏息凝神,有些紧张,秦夫人对她温和地笑了笑,先问候了谢怀昌,才不紧不慢地在屋里坐下了。
陶翎就站在她跟前,像个犯了错的学生。
“这次恐怕要麻烦陶医生很长时间,”秦夫人开口道,语气也十分温和:“请您千万不要着急,务必将他妥善治好,切莫留下什么病根了。”
陶翎拘谨地开口:“您放心吧,不会留下病根的,也不会很慢。”
“不赶时间,也没什么着急的事情要他忙,就好好养伤就行了。”她说着,唤了一个丫头进来:“这丫头名叫正月,让她跟着您打个下手,服侍服侍日常起居,您就什么都不用多想,专心为我们怀昌治病就好了。”
陶翎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推辞:“不用……不用太太这么麻烦,我带了小护士来,我们两个人能忙得了。”
“那就叫她伺候起居吧,”秦夫人的口吻依旧温和,却带了股不容置疑的意味:“也省的你们因为俗务分了心。”
陶翎还想推辞,她听不懂深宅大院里这些画外音,还以为秦夫人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她,受宠若惊之余,竟然还有些想要掉泪的冲动,连一旁躺着的谢怀昌都有些看不下去,不得不出声提点:“你收着吧,多个人而已,她每天看着我,太太也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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