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取出一只牛皮纸包裹着的怀表来,双手递给婉澜。谢诚居然随身带着要送她的礼物,这不仅出乎婉澜的意料,还让她颇觉不好意思,也用双手接过来,道:“一件旧事,还劳你如此破费。”
谢诚道:“大小姐太客气了。”
谢怀昌在旁边笑:“你们俩太客气了才是,从言,怎么还一口一个‘大小姐’?叫屏卿就是了。”
“从言”正是谢诚的字,婉澜自出生便与他认识,时至今日才知道他字从言,但她没有与他称字论交的意思,只居高临下地看了谢怀昌一眼,道:“谢诚大哥怎么舒服便怎么叫吧。”
还故意在“谢诚大哥”四字上咬了重音。
谢诚不知有没有听懂她的弦外之音,但却很配合地摸了摸鼻子,道:“大小姐叫习惯了,一时半会还真改不了口,就这样吧,横竖是一家人,不必见外。”
婉澜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大哥准备什么时候回府去看看?福大叔想你可想的紧。”
“大小姐准我回去就好。”谢诚揶揄道,“当初走得匆忙,好多事情来不及与你解释,不过时至今日,好多事情也不必再解释了。”
婉澜一边笑一边点头:“是,当初大哥也是拳拳爱国之心日月可鉴,如今大业既成,我倒是应该恭喜你得偿所愿。”
这话带有轻微的讽刺之意,说的正是谢诚当年拿谢家的银子做好人,如今功成名就,反倒跑到谢家人跟前来耀武扬威。
谢诚有些尴尬,下意识地看向谢怀昌,希望他能出面解围,但谢怀昌稳如泰山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好像压根没有听出婉澜的弦外之音一样,还笑着对谢诚拱了拱手:“是啊,谢诚大哥,真应该恭喜你得偿所愿,毕竟这么久以来,我都看在眼里。”
谢诚局促地笑了一下,生硬地改变话题:“真是不敢相信,澜大小姐居然已经嫁成太太了,而大少爷也娶妻成家了。”
每回他紧张的时候就要硬扯一些闲话来糊弄,这习惯到现在都没改,让婉澜觉得颇有些亲切,仿佛到这会才能确定,这的确是那个自小一起长大的谢诚大哥。
她端着的架子松了几分,又对谢诚笑:“大哥,我今日来找怀昌,的确是有事情,来日我再约你,咱们好好叙叙旧。”
谢诚又松了口气,连声答应下来,谢怀昌还想说他们有要事忙,但谢诚对婉澜的恐惧竟然比那要事还重要,二话不说就将他们送出了酒店大门。
谢怀昌坐在婉澜叫来的黄包车上叹气:“我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婉澜冷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谢怀昌还想说什么,婉澜又打断他:“更何况,你怎么知道我那很重要的事情跟你的事情,不是同一件事?”
谢怀昌怔了一怔,紧接着吃了一惊:“你知道了?”
婉澜将头别过去:“吴伯写信来了。”
谢怀昌顿时紧张起来:“他怎么说?”
婉澜没有回答,反而问道:“谢诚怎么说?”
谢怀昌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滑动,有几分紧张兮兮的样子:“他说宋先生会北上去任职。”
婉澜接着问:“那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谢怀昌嗫嚅半晌:“我……我可能……和宋先生一起去……”
“你要去宋先生的内阁里做官?”婉澜说完这一句,自己先笑了起来,“好啊,我弟弟都没有科举,就能入阁拜相了。”
这话说得谢怀昌也笑了起来:“是是是,我若拜了相,必定上奏大总统,封姐姐你做个一品诰命。”
“那我还真是谢了你了。”婉澜被他这玩笑弄得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在他胳膊上重重掐了一把,“油嘴滑舌!你还当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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