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安晚上回宾馆的时候,吴心绎早已经回来了,正穿着寝衣在妆台前翻一册泊来读物。谢怀安在门边脱鞋子,疲惫地叹了口气:“我回来了。”
吴心绎应着,将书放下去伺候他换衣服,帮他将盘扣一一解开,谢怀安就架着胳膊,一手平举着,一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骨:“你跟阿姐下午怎么样?”
“没怎么样,就劝宁隐呗,”吴心绎将他的外衫挂在臂弯里,进屋去取棉袍给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没有。”
谢怀安咕哝了一句:“不省心。”说着走去沙发上躺下了。
吴心绎又倒茶来给他喝:“怎么了?不顺利?”
“不顺利透了,”谢怀安闭着眼睛喝了一口,又放回她手心里,“不喝茶,倒白水来,我怕晚上睡不着觉。”
吴心绎应了一声,拿一杯烫嘴的水来,放在茶几上,又去到他前头坐下,让他枕在自己腿上,动作轻柔地为他揉太阳穴:“乔治不是跟你一起去了吗?对方怎么说?”
“看在他的面子上买了一部分,但吞不下全部,”谢怀安道,“真是没想到,这批西药应该很容易出手才对。”
吴心绎把手指插进他发间,一路按摩下去,柔声劝他:“莫急,车到山前必有路,要不我叫我爹……我父亲想想办法?”
“算啦,你爹估计正为复选焦头烂额呢,”谢怀安闭着眼睛,将手放在小腹上,睡的直挺挺的,“我不在这个节骨眼上恶心他。”
“复选跟他有什么关系,”吴心绎轻轻笑起来,“他从军,又不从政。”
“难道怀昌跟他没关系么?”谢怀安也跟着笑了一下,“我猜你爹现在肯定肠子都悔断了,都怪当初识人不清,跟这么一户人结了亲家。”
吴心绎在他额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嗔怪道:“满嘴胡言乱语,我看这户人家就好的很,我前世积德,这辈子才能嫁到这户人家来。”
谢怀安却忽然不笑了,他沉默了许久,伸手去握吴心绎的手,用力捏在掌心里,力度大到简直要让吴心绎大声叫出来,他似乎觉察到她的不舒服,只握了一下就赶紧松手:“我现今总算是明白‘美人恩重’这句话的意思了,先前还以为只是一个风流句子。”
“没有美人也没有恩,”吴心绎道,“只有个妻子罢了。”
谢怀安又沉默了,此时也的确没有比沉默更好的回答——海誓山盟太浅薄,甜言蜜语又显轻佻,情深义重的夫妻之间自有一套只可意会的传情方法,在这套方法里,他不必有什么回应,只需要微微一笑就好了。
于是谢怀安便闭着眼睛,微微挑起了唇角。
吴心绎本来想跟他提一提置办房产的事情,看他今天的状态,又生生憋了回去,另挑一些闲话来说:“今天姐夫走的时候神色不是很好,我有点担心他回去会不会跟阿姐吵架。”
“哦,你也觉得阿姐有些小题大做?”谢怀安果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睁开眼睛看她,“我还以为是我太难伺候。”
“什么叫‘我也以为’?”吴心绎气结,“明明就是你太难伺候,阿姐这么小心谨慎,还不都是为了家里?”
“我当然知道她都是为了家里,可就算是为了家里,也不必折腾成这样。”他眼睛又闭上了,“玉集大哥的确是听不高兴,他是被阿姐从办公室硬拽回来的,但拽回来又没他什么事,你没看他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开口么?他就不关心这些。”
吴心绎皱起了眉:“这改朝换代的大事他都不关心,那还做什么生意?”
“这改朝换代的大事他一个生意人本就关心不着,”谢怀安依然没睁眼睛,“倒是你爹应该好好关心关心,毕竟改不好就要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