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暨在客厅见他,对方没有摘掉脸上这些伪装,但即便如此,陈暨依然觉得他颇为眼熟。
他不说话,对方也不好一直沉默,,轻咳了一声,对陈暨道:“还请陈老爷屏退左右。”
陈暨对他更加好奇,依言将丫头小厮们都打发出去,对他温言:“既然都是陈家族人,你又何必这么遮遮掩掩?有话直说便是。”
来者勾起唇角,微微一笑,低头将帽子眼镜和围巾都取下来,慢慢抬起头:“不知道陈老爷认不认得我。”
那张脸更熟悉了,而且听这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是陈暨应当识得他一样。
“的确是有些眼熟……”陈暨皱起眉,使劲思索片刻,“莫不成嫡系祭祖的时候你我打过照面?”
那中年人又笑了,似乎是有些无奈的样子:“还以为这张脸已经天下闻名了,难为我折腾这么一番伪装。”他说着,挺直腰背坐了起来,正色道,“在下陈其美。”
陈暨立时大吃一惊。
陈其美这才对陈暨的反应满意了一点,他慢条斯理地笑了笑,端起桌子上的白瓷咖啡杯呷了一口,满意地长“嗯”一声:“外国进口的好东西。”
陈暨将他的理智拽了回来,上上下下打量他:“你是陈其美?”
陈其美点了点头:“怎么,你不信?”
陈暨接着发问:“你是湖州陈家的?”
“如假包换,湖州吴兴陈家人。”陈其美笑了起来,“跟你一样的旁系。”
陈暨皱起眉来:“你调查我?”
“哪里哪里,陈老爷的信息又不是藏着掖着,不必调查,只顺嘴一打听揪出来了。”陈其美左右观望了一下,“太太呢?既然是一家人,总得让我拜会一下弟妹。”
陈暨防备地看着他:“陈大老板忽然登门,想必不是为了攀亲戚的吧?”
陈其美哈哈大笑起来,他在侧边的沙发上坐着,完全放松,反倒衬得陈暨像个客人:“玉集,不要紧张,你我远日无忧近日无仇,今日之前甚至都没有见过面,我就算要害你,也完全找不到理由啊。”
陈暨依然警惕:“害人哪里需要理由?”
陈其美长长地“嗯”了一声:“你说的也是很有道理,那我请你放心,我不是来害你的。”
陈暨皱紧的眉心松开,但陈其美立刻又接话:“只是想借你的道,打听一件事而已。”
这话使得陈暨立刻又警觉起来,陈其美是上海滩黑道上数一数二的人物,手眼通天,什么样的事情他打听不到,还需要借陈暨的道。
陈其美似乎早已猜到陈暨心中的疑惑,不等他开口便主动道:“你同上海的高层相熟,能不能帮我打听日本领事馆里一个人,叫鸠山庆隆,是我在日本学习时的老师?”
陈暨满脸疑惑:“既然是老师,那你何必绕我这个圈子,不直接去问他本人?”
“说来惭愧,”陈其美长长叹了口气,似乎满腹愁怨,“先前年少轻狂,不懂老师一番苦心,同他很有些争论,以致师生感情失和,如今世事境迁,我算是明白当日老师的苦心,因此才想当面同他道歉,感谢栽培,只不过……老师倒像是心结难解,听说他到上海后,我着意联系过他几次,但对方一直没有回信,恐怕还在气我。”
他自是说的天花乱坠,但陈暨却一字都不信他。
陈其美似乎能猜到陈暨的想法,因此不等他开口拒绝便主动道:“要不这样吧,过些日子是日本国新天皇的加冕典礼,到时候日本驻上海领事馆也会举行庆祝典礼,我通了好些关系弄到一张邀请券,玉集只需要帮我打听鸠山老师会几点到场即可。”
陈暨不欲应他,这实在不是件涉及机密的大事,不值得让陈其美兴师动众,亲自到陈宅来见他,虽说两人是同组亲眷,但按他看来,他这个亲眷,恐怕在陈其美眼里连手下帮会里的助手都不如。
但他不愿再同陈其美再有口舌上的纠缠了,横竖那个加冕典礼近在眼前,只需熬过那个日子即可。
陈暨打定了主意,立刻在心口组织了腹稿,力求真挚诚恳,客客气气地说给他听。
陈其美自是千恩万谢,似乎完全相信了他一样,只是在陈暨送他出门的时候,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啊,我这几个手下,就让他们暂时在你府上呆着吧,到时候你得了消息,立刻告诉他们,叫他们送到我手上,就不劳烦你再跑一趟了。”
陈暨面色一变,想说什么,又被陈其美打断:“至于他们的饮食住宿,你全然不必操心,他们自会找地方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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