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澜小心翼翼地将他身上盖得薄毯拉上来,轻轻覆到他身上,又问了一遍:“疼么?”
“疼。”陈暨凝视她,微微笑起来:“但如果你愿意吻我一下,可能就会好一点。”
他只是说来同婉澜开玩笑的,但后者却真俯下身,温柔地吮吸他唇瓣,片刻即离,陈暨长长舒了口气,道:“你能来,真是太好了。上午出事的时候我还很害怕,怕我就此真死了。”
他说着,又微笑起来:“说来好笑,我不是怕我死了你无人照顾,而是怕你我就此阴阳分离……那我伶仃一鬼,以后该怎么办呢。”
“胡言乱语,你怎么会死呢?”婉澜道,“就算你死了,你也不会是伶仃一鬼……啊,我现在才发觉,没孩子的确是有没孩子的好处。”
“那我幸亏没死。”陈暨笑道,“我还想有个孩子。”
婉澜立时便卡住了,她甚至没能听出陈暨这句话是发自本心还是故意说给外头人但如果栖川旬软禁他们是为了调查郑汝成之死,那他做这些风花雪月的表演又有什么用?
“我都想好了,”陈暨道,“再有一个儿子,无论男女,都单名一个谢字,”他在婉澜掌心写下她的姓氏,“谢你嫁给我。”
婉澜忽然泪如泉涌,她捂住自己的口鼻,将脸别过去,半晌没有说话。
栖川旬在这个时候猛地拉开会客室的门,带着笑容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捧着托盘的和服女人。婉澜赶紧把脸上的泪痕都擦掉,对栖川旬颔首致意:“栖川领事。”
栖川旬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收敛了,她很恭敬地对婉澜鞠躬,像是从没有听到陈暨同婉澜方才的对话一样,严肃道:“很抱歉,夫人,这是我们的错,我们没能保护好陈君。”
“是他自找的。”婉澜像是忽然发怒了,“他自己要攀权附贵。”
“好了好了,”陈暨打圆场,“刚才还好好的。”
栖川旬叹了口气:“对不起,夫人,都是我们的错,请给我们一个机会稍事弥补,陈君养伤这段时间里,所有的医药补品,请交由领事馆全权支付,倘若您愿意留在领事馆养伤,那我会为您安排最好的住所,如果觉得这里不方便,想要回府去,我们也会派遣日本名医登门护理。”
她说着,使唤那些和服婢女们将小桌放到陈暨夫妇跟前:“但无论如何请您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我特意为二位准备了粗陋饭食,还请不弃。”
婉澜没有吃饭的胃口,只服侍陈暨喝了一碗汤,又吃了两口小菜。
他同婉澜交换眼神,栖川旬的态度已经说明,他们的嫌疑被洗清了。
栖川旬告辞的时候,婉澜跟着她出来,忧心忡忡道:“饭菜太清淡了,栖川领事,我家老爷要养伤,要吃一些滋补的东西。”
栖川旬赧然:“很抱歉,夫人,我没有照顾过病人……那……您若不嫌,请列一个单子给我,我每天吩咐人买了给您送到府上。”
“送到府上?”婉澜以退为进,“你不是说玉集可以留在领事馆养病吗?”她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戚戚道,“万一那些刺杀郑将军的人为了封口,再来刺杀玉集怎么办?”
她表现的就像个头发长见识短,还贪生怕死的妇人,就连栖川旬都叹了口气,好生好气地安慰她:“不会的,夫人,他们的目标是郑将军,况且我们一定会同上海警察合作,尽早揪出这些刽子手,您请放心吧。”
“我要你派兵护送我们回家。”婉澜软了语气,哀求道,“栖川领事,我真的很害怕……”
“夫人,我明白您的心情。”栖川旬急于摆脱她,“我现在就派医生护士和卫兵,府上那辆车,由我们为您换一辆新的,再次祈求您的原谅。”
他们在当日下午回到了陈宅,护送他们的日本兵没有走,就在院子外站起了岗,婉澜在卧室窗后的帘子里看着,道:“栖川旬还没有完全相信我们。”
“但已经信了大半。”陈暨道,“还有,王晓峰死了。”
婉澜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王晓峰是谁,那个被陈其美留在府上的护卫,曾经还在婉恬出事的时候帮过他们。
她猛地打了个寒战,顾不上像他致哀,急急问道:“他们会不会发现王晓峰曾经在咱们家里待过?”
“不会,”陈暨道,“他们很小心,每日跟我进出都是混在人群里,盯梢监视的时候也离得远……陈其美没打算牵连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