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笑了笑,道:“那,朱智准备怎么对贺氏动手?”
“暗中的算计已经完了,自然要堂堂正正之师。刺史府刚刚发了行文,勒令山阴县令贺正带着衙卒到贺氏的庄园去抓捕贺捷。”
“贺正?贺氏的人?”
“对!贺氏宗主、开国县侯贺倓的孙子,御史中丞贺晟的第三子,也是贺捷的嫡亲兄长。”
徐佑叹了口气,道:“朱智这是想把贺氏往死里得罪啊……”
何濡淡淡的道:“凡自污欲求自保者,对己要狠,对人更要狠!不彻底得罪贺氏,主上岂能相信扬州八姓真的翻脸?”
徐佑咳嗽了几声,胸腹间的共振依然有些疼痛,他对体内的这股诡异真气一无所知,平时也感觉不到,之前是运功时才会冒出来,这一次却不知为什么突然现身,毫无征兆,折腾的他死去活来。
三颗定金丹,一颗为了救左彣,在明玉山中已经用了,这次又用了一颗,只剩下最后一颗保命。人生在世,若是将活命的希望,寄托在仅有的一颗药丸上,未免太悲哀了一点。
但徐佑别无选择,他不可能离开钱塘,远赴万里前往鹤鸣山。李长风更不可能违背誓言,在孙冠的监控下从鹤鸣山赶来钱塘。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像极了他和李长风此时的境遇!
“这种事让江左诸葛去头疼吧……风虎呢?”
“之前顾允派人送来了一些珍贵的药材,我让风虎回礼代为致谢。这会估计快要回来了。”
徐佑望向窗外,道:“几时了?”
“将近午时!”
山阴县是会稽郡的治所,也是贺氏的大本营。贺正在山阴县令的任上干了四年,官声斐然,很受民众爱戴,大有可能在两年考绩期之后高升。他接到刺史府的行文,在廨署里枯坐良久,起身将大堂、二堂和各曹各房重新视察了一遍,眼中的留恋和不舍挥之不去,然后召来县丞、县尉,当着他们的面脱了官服,封了官印,其他一应库房和仓储全都封存不动,就此辞官。
会稽郡接到奏报,不敢迟疑,立刻上禀刺史府。胡谨本就不同意朱智的做法,让亲兄去抓亲弟,虽然合法,却不合情,太强人所难,也欺人太甚。不过朱智坚持,他身后站着吴郡四姓,孟行春又不置可否,胡谨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他们去闹。这下好了,一拍两散,贺正宁可辞官,也不肯自绝于亲族。
谁想朱智依旧不愿善罢甘休,又让刺史府行文,由山阴县丞暂代县令一职,前去抓捕贺捷。县丞左思右想,还是性命要紧,学着贺正辞了官。县尉一看,了不得,不跑等死吗,不等刺史府再发文,也告病离任。
几乎瞬间,山阴县衙为之一空,剩下那些不入流的吏卒瑟瑟发抖,不知如何自处。接着,刺史府再令会稽郡,择一优者前往山阴,暂代县令一职。会稽太守点了一圈的将,结果没有一人愿意往火坑里跳,甚至闹出了有官员以自杀相威胁的丑态!
抓捕贺捷,在朱智的操作下,似乎变成了一场闹剧!
胡谨终于按捺不住怒火,道:“朱侍郎,你到底想干什么?李庆余既已到案,我们人证物证俱在,直接带兵抓了贺捷就是,何苦难为山阴县?山阴是贺氏的老宅,关系盘根错节,这些人官卑职微,谁也没那个胆子去得罪贺氏。难不成将事情推到了这一步,你反而怕了吗?”
朱智笑道:“长史息怒!”等安抚了胡谨,他转头对孟行春道:“假佐,你看到了吧,会稽郡上至太守府,下至山阴县,已经成了贺氏的私器。贺捷触犯国法,天人共愤,刺史府明文下传,却指挥不动任何一名当地的官员,这等情形,只在东汉末年礼崩乐坏之时出现过。如今圣天子在朝,怎么,贺氏想割据不成?”
此言一出,胡谨立刻闭嘴,抓贺捷还算师出有名,任谁也不能说什么。可朱智扣的这个大帽子,却要把整个贺氏往死路上推。
“侍郎言重了!贺氏深受皇恩,应该不会如此糊涂!”孟行春笑道:“当然,侍郎有专折上奏之权,此间发生的事,都可以密奏主上,由主上裁夺。”
“这样触目惊心的大事,我自然会奏报主上。不过,我想劳烦假佐一同署名……”
孟行春拒绝道:“侍郎独奏即可!司隶府自有规矩,不能和大臣联名奏事。你放心,会稽郡的情况,我会如实奏报主上知道,这是我的份内事。”
“好!”
朱智故意将抓人的权力下放到山阴县,为的就是让贺氏肆无忌惮的展现着身为皇亲的权势,然后在皇帝和朝臣心中埋下一颗猜疑的种子!
是夜,扬州刺史府调动了三百名府州兵,还有从吴郡四姓借调的五百名部曲,司隶府卧虎司的十五名徒隶同行,从三面扑向山阴县,将贺氏建在会稽山下的坞堡团团围住。
坞堡依山而建,四周院墙高筑,墙正中为院门,门上筑两层式门楼,院墙四角分别筑有双层角楼,均为五脊庑殿式顶。整体规模宏大,具有军事防御功能,是庄园经济的典型器物。
扬州司马邱原勒马矗立,高声道:“我奉命来拿贺捷,不是要与贵府为难,请贺县侯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