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濡沉默了一会,无奈的道:“为了自保!”
“有我在,谁能害你?”
何濡抬头,望着鸾鸟,目光里流露出少有的温柔,道:“皇帝在,你尚有权势,可若是皇帝大行,二殿下继位,你自顾不暇,又怎有余力来帮我?”
“二殿下不是过河拆桥的人,我辅佐他登基,有大功,无寸过,如何会自顾不暇?”
“你啊……”
何濡的语气里透着无奈,也透着几分宠溺,道:“二殿下或许念旧,但那位王妃,却未必如是想。”
“你还是不放心王妃?”
鸾鸟道:“我听你的,去康静的乡梓查了。果然,之前的那些人证这些年陆续过世,活着的人无法确认康齐妫的身份……可康天师已经仙逝,不管康齐妫身份真假,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又有何惧?”
“她的真名,叫陆令姿,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
何濡答应过康静,要为陆令姿保密,但现在康静已经死了,大宗师的威慑力消失,那么,言出必践这种专属于正人君子的美德,向来和何濡无缘。
他行事只看结果,不问手段,如果出卖陆令姿,对他的计划有利,出卖时不会半分犹豫。
鸾鸟神色凝重起来,道:“陆令姿?六天的五天主?“
“是,六天鼎鼎大名的五天主,韵外生韵,香外生香,好大的名声。我在江东和她交过手,用徐佑的话说,也是很厉害的狠人!”
“那康天师……”
“康天师是四天主!我和你提过康奇诡身份存疑,你离开邺都前去调查。不想当天晚上,康天师带着康齐妫来见我,逼我为他们保守秘密……”
“啊?”鸾鸟脸色一沉,道:“还有这样的事?”
何濡带着歉意,道:“大宗师的威胁,我不敢不听,所以一直对你有所隐瞒,这是我的错……”
鸾鸟摇头道:“这怪不得你……”
她还没有察觉,从开始气势汹汹的兴师问罪,到现在竟然有些体谅何濡的不得已。
所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坚决不能信!
“以陆令姿的手段,就算没了康静,二殿下也必定会受她迷惑。我又是知道她真正身份的人,你说,若二殿下登基,她会放过我吗?所以,为了自保,我必须把二殿下拉下来,推五殿下继位……”
“你和六天有旧仇,信不过二殿下和陆令姿,我能够理解。既然各为其主,我没能提前发现你的计划,那现在也没必要怪责你……”
何濡最欣赏鸾鸟的地方,就在于她的聪明和豁达,道:“现在康静和崔伯余都死了,太子被赦免,二殿下独木难支,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鸾鸟冷冷道:“不要你管!”
何濡笑道:“我不管不行啊,实话告诉你,主上已经知道你在平城屈打成招,制造冤狱,利用穆泰、陆曷谋反来攀诬太子。我估计要不了多久,等主上准备妥当,就会彻底整顿侯官曹,你的小命危在旦夕,我不管,谁管呢?”
鸾鸟哂笑道:“我的命原是他给的,他要拿去,就拿去好了。这些年我杀人无数,难道还能痴心妄想有个好下场吗?”
说着斜眼盯着何濡,道:“你先借国史大狱整死了崔伯余,击垮了汉姓门阀,又收买崔伯余的心腹,向主上揭发,害得二殿下失宠,侯官曹面临被裁撤的危险,我也受到株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会又假惺惺来救我?当我好欺吗?”
“对付二殿下,是为了大局,连累到你,是殃及池鱼。所以,给个机会吧,让我将功赎罪。”
鸾鸟讥嘲道:“给你个娶我的机会,敢不敢要?”
何濡笑道:“好啊,我娶你!”
“就知道你不敢……啊,什么?”
何濡倒了两杯酒,一杯推到鸾鸟面前,端起另一杯酒,正色道:“我说好啊,我娶你!”
“你……”
鸾鸟瞬间红透了脸,竟夺门而逃,道:“女郎我又不是嫁不出去,要你娶?”
何濡看着那抹倩影消失在院子外,平静如水的眼神泛起不易察觉的丝丝波澜。
傻丫头,
我故意让你被皇帝猜忌,然后你才会对元氏私心,方能救你的命。
如若不然,以你的性子,怕是早晚要死在邺都即将到来的波诡云谲的剧变里!
我是寿数将尽的人了,
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年华去挥霍,
别死,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