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彭飞和白杨,柳俊回到家里,想和柳晋才说一下这个事情。若果在青安县与孟跃进谈判成功,花点钱将黑子捞了出来,柳俊也就打算将这事瞒下来算了。黑子毕竟以前是在社会上混的,让老爸知道自己和混子打交道,怕是不大好。但现在惊动了省报的记者,却不能再瞒他了。虽说是在邻县,终归是涉及到一个县委副书记,谁知他在地区有些什么关系?但可以肯定的是,能坐到这个位置的人,必定在地区有靠山。万一惹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来,柳晋才还蒙在鼓里,会被打个措手不及,很被动。
谁知柳晋才却不在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柳俊看看表,两点多了,估计老爸老妈都去上班,三个姐姐全都去上学了。
柳俊这才想起,貌似四年二期的新学期开学以来,自己就是第一天在教室里坐了两节课,第三节课就不见人了。这个小学生做得实在不像话。
柳俊在心里不好意思了一把,转身来到县革委办公室,却发现柳晋才的办公室也是锁着的。那就可能是开会或者下乡去了。
跑到秘书科一瞧,江友信也不在,问问其他人,才知道柳晋才下乡去了,去的还是山北区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不过,如今山北区的水泥厂已经竣工投产,毛毛糙糙的石子路也修了二十来华里了,只要不下大雨,水泥和石灰都能很顺利地运出来。似乎也不能完全称为“鸟不拉屎”了呢。
回想上辈子的时候,山北区几曾有过什么工厂?
如同龙铁军肯定过的,这就是契机,是山北区走出大山的契机。希望这一辈子,山北区能够迅速扭转那种一穷二白的赤贫状况,人民群众能早ri过上温饱的ri子。
既然柳晋才不在,向严玉成汇报也是一样的。
下午上班还不久,严玉成办公室刚巧没外人,只有肖志雄在帮他整理一些资料。
“严伯伯。”
“臭小子,你这两天去哪啦?”
严玉成一看见柳俊,开口就骂。
柳俊一怔,敢情本衙内现在成了重要人物,蒸发两天,就连严玉成都惊动了?
“去了一趟青安县,然后去了一趟省城,刚回来。”
柳俊老老实实回答道。
“喝,挺忙的嘛,说来听听,都忙了些什么事?”
严玉成难得清闲,放下手头的文件,饶有兴趣地问道。
“伯伯,来的都是客,铜壶煮三江。阿庆嫂都知道的道理,你怎么不知道呢?到了你的地盘上,茶水都没一杯,也不让个座,恐非待客之道吧?”
每次见到严玉成,柳俊就忍不住要和他斗斗口,其乐无穷。
“哼哼,摆起谱来了?要喝茶自己倒,要坐有凳子。就是你老子来了,也是这样待遇。”
严玉成板起脸训斥道。
肖志雄笑着,给柳俊泡了一杯茶上来。他跟严玉成也有一年多时间了,来向严书记汇报工作的干部不知凡几,基本上都是诚惶诚恐,便是关系最好的柳主任和资格最老的唐书记,在严玉成面前都不能完全放开。严玉成就是这样,不怒而威,与龙铁军颇有几分神似。
唯独柳俊这个小屁孩,一点不怯场,经常能引得严玉成开怀大笑。
“其实也没啥大事,就是腾飞机械制造厂的一个销售员,叫作颜海军的,在青安县汽车站,看见几个二流子调戏妇女,上前打了个抱不平,揍了几个二流子一顿,结果被青安县公安局抓起来了。”
柳俊端起茶,吹了吹,喝了一口,这才慢悠悠地说道。
“哦?他打抱不平,公安局抓他干嘛?”
严玉成饶有兴趣。
他一天到晚忙于公务,被文山会海包围,偶尔和柳俊聊聊天,实在颇有醒脑提神的作用。
“这个很简单嘛,他打的那个二流子,是青安县委副书记孟宇翰的儿子孟跃进……”
眼见严玉成和肖志雄都露出吃惊的神情,柳俊也不再卖关子,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
“省报的记者已经去青安县了?”
严玉成皱起眉头,眼睛狠狠盯着柳俊,心说你小子可真能折腾,连省报的记者都搞下来了,才来跟我说?
“是啊?伯伯,有什么不妥吗?”
“有什么不妥?弄不好你就捅了个马蜂窝!”
“有那么严重?”
柳俊不以为然。
肖志雄低声道:“书记,听说孟书记与地区刘文举书记,是郎舅之亲,刘书记是孟书记的亲姐夫。”
柳俊吓了一跳,这个靠山可有点硬扎。
刘文举是地区三把手,地委副书记兼地纪委书记。难怪孟跃进牛皮哄哄,好像青安县是他家的,原来是有个姑父做大靠山。
“那又怎么样?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严玉成眉毛一扬,淡淡说道。
肖志雄本是一片好心提醒,不成想却激起了严玉成执拗的xing子,只得略显尴尬地笑笑,不再吭声。其实孟宇翰与刘文举这层关系,严玉成焉能不知?他只是不信邪!
“伯伯,这事我是不是做得莽撞了?”
柳俊有点担心起来。
“怎么,怕了?”
严玉成斜乜着柳俊,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
“怕他个鸟!”
柳俊禁不住热血上涌,冒出句粗话来。
“在汽车站公然调戏妇女,召集一帮子流氓混混当街行凶,他还有理了?”
“好小子,说得好!男子汉就要有这个气魄!你去吧,这事我知道了。”
严玉成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