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这绝不可能

池脩之依然住他家老宅子里,皇帝赐给过他宅，宅还颇大,只是当时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形单影只,哪怕带着手上这几个家仆住进去,也稍嫌空旷了些，不如结婚之后再搬，而且这里离寡居外祖母家比较近，便于照顾。

上面是拿出来给皇帝、老师、未来岳父官方解释,至于这小子是不是存了“离师妹私人公寓很近，可以就近幽会”念头，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他一直住这里,见未婚妻倒是真比闯岳父家自。

然而,这样也有一个不方便地方：他家会不断地有人前来拜访。

池脩之也是皇帝面前红人儿,虽然皇帝“家丑”不大方便让他知道，朝政方面，还是颇让他“知机密”。又有池脩之先前大理寺同僚，即使调离了原本职位，池脩之也与他们常保持着联系。还有任抚慰使路上认识熟人，御林军里很有几个官宦子弟。又有于镇海这样家京中，还有夏寔这样一直对他念念不忘写信来。

年前年后，他又被扔去鸿胪寺里帮忙，又认识一批同僚。

作为一个有上进心、有理想有报负大好青少年，池脩之理所当然地希望能够一展才华，把已经衰败池家发扬光大。何况还有一个逆天岳父存，不想被当心软饭小白脸，不想被人看不起，他就得奋斗。官场上混，能力是一方面，人脉也同样。

如果只有老师和岳父可以依靠，不用说，那就是个没用小白脸，而一旦老师和岳父都只是关系网一部分，就意味着他本人也算有了部分独立能力。这时候，他皮肤就是健康小麦色了。

所以，池脩之这里也很热闹。郑琰远远地撩开帘子，就看到池宅门前拴马桩都被占满了，立即改了指令：“不要停，直接回家。”

虽然已经订婚了，还是要注意一下影响，尤其池宅地方不算特别大，她去了要呆哪里呢？她与池脩之自觉已经克制了，很多时候都是顾益纯家见面，又或者是池脩之跑到郑府去求见，真正这样“外面”私会，次数还是很少——池脩之外出，帮他照看家里除外。

就这样，京中还是有些人瞧不顺眼。世家是讨厌这种情况，他们看来，当权者节操，与其权利大小、所处地位高低成反比。皇帝闺女是养面首私通，宰相闺女就跟情郎光天化日地见面。

两个当事人心理素质再强悍，也还是要顾及一下人民群众脆弱心灵。

即使是路过池门而不入，郑琰还是让人留下了话：“你有外客不方便，我主不进去添乱了。”

心里也思度着：都会是谁呢？池家亲戚都死绝了，难道是同事？

池脩之日渐成长起来，郑琰也是为他高兴，然而作为郑靖业闺女、顾益纯学生，目前还没跟池脩之一个户口本人，郑琰心里又不免有些失落。唉唉，总是希望自己周围人全部都能亲密成一个整体，就好像个天真孩童，希望自己床边儿就是草丛可供打滚儿，手边有可爱玩具，睁开眼，不是天花板而是神秘莫测星空，又不是四面透风、头上漏雨。

郑琰也知道自己未免天真了些，可是……这样感觉实不好。什么婆家娘家关系一类，郑琰自以已经有了足够准备可以处理得好，没想到只是这样一个场景，就让她感慨万千了。心理建议什么，还是要做，日后要如何平衡，还是要有个腹稿。

正池子里与萧深说话池脩之连打两个喷嚏，萧深关切地问：“大郎这是着凉了么？”

他与池脩之都是经常出现皇帝面前年轻人，彼此出身又有一段距离，大概奋斗目标也不是特别一样，利益冲突小，倒是有了一点交情。萧深卫王府中呆得烦闷，一想家里日后都是他大哥，他也要趁现给自己建立点人脉，准备日后独立资源了。池脩之无疑是值得交往人，萧深也就不端着皇侄身份了，皇帝侄子可多呢！

池脩之掏出手绢儿擦擦脸：“见笑了。”复与萧深继续说着八部狄话题。

萧深对八部狄颇为上心，他文武都来得，人也聪明，敏锐地觉得八部狄有乱，边关兴许有建功立业机会，找池脩之，也是提前作个准备，了解一下行情。如果真到了要上阵时候呢，他正可以军功挣个好爵位——可恨魏静渊一出，他们这样庶子不劳而获空间被大大压缩了——如果不用上阵，说到相关话题也能显得知识渊博，为自己加分。

池脩之听他问得仔细，也解其意，心道，现都告诉你了有什么用？“局势瞬息万变，这些只是眼下，不知道下面有什么变故，十一郎对狄人这么有兴趣，光鸿胪寺这里打磨能知道也不翔实。”

萧深爽朗地笑道：“我只是临时起意，谁还死盯着一群狄人玩呢？说真格，现谁不眼瞅着东宫呢！一天被他们问八百回‘圣人意嘱于谁’烦也烦死了，你说说，圣人何尝对我们说过什么了？”

池脩之亦笑：“圣人要是什么话先说出来，也就不是圣人了。”

“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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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琰回到家里，杜氏今天倒没拿她出门说事儿，反而很关切地问：“阿汤呢？没跟着你回来？”

郑琰收拢了心情，笑道：“那个是她亲弟，什么表记都对上了。”

杜氏双手合什：“谢天谢地，你也是做了一件好事，这样积阴德，不要嫌麻烦，举手之劳，做了就做了，帮人一家团聚。”

郑琰乖乖点头：“我也是这样想。”而且，她还发现了这样做并不用费太大力气，如果李幼嘉无聊一点，完全可以把所有京中倒卖奴婢血亲都给翻出来。别小看这个，世家奴婢构成相对稳定，那也只是相对而言，互赠奴婢，尤其是美少年美少女，或者是有一技之长奴婢，往往是一种风尚。不要提如郑氏这样根基浅了。

郑琰这个被无数宫斗、宅斗、官场小说荼毒过脑补帝已经瞬间看出了这样好处，往好里说，能够掌握自家奴婢情况，防止反水，防止发生其他意外。往狠里说，如果瞧哪个政敌不顺眼，可以从他家奴婢下手。

郑琰对天发誓，她本是个相信人间有真情好孩子，都是被洗脑洗。

我们要相信，郑琰现还是个五讲四美三热爱好孩子，刚才那些，纯粹是被荼毒得太惨烈了。有一段时间，脑子里全是“皇宫、后宅是各类药材批发市场，举凡绝孕药、打胎药、x药、毒药……都有”、“看人先看出身利用价值”、“皇帝只知道算计妃子皇后怀孕不怀孕”、“凡有老太太必定要给儿子孙子塞小老婆生怕自家孩子后院太安宁”等等等等。以致于大家有理由相信，即使穿越了，把她放狼窝里，她也能混出来——这孩子都出被迫害妄想症了。没想到扔到个奸臣家里，亲娘面前还能二到发呆。

杜氏见女儿神游天外，不由叹了口气，呆成这个样子，可如何是好啊？

——如果她知道郑琰想些什么，不知又要做何感想了。

算了算了，懒得跟她计较了，反正还有一年时间呢，杜氏只是意思意思地拍了拍郑琰脸。郑琰吓出一身冷汗：“亲娘哎，人吓人，吓死人。”

手掌变幻了动作，改拍为拧，杜氏怒道：“你娘就丑到吓着你了？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懂不懂？”

郑琰囧了，我分明是被您动作吓到好吧？“冤死了，都说我长得像您，我才不丑呢。”

杜氏恨恨地又拧了两把才松手：“要说什么差点儿忘了，说是有个赵郎君家娘子给你送贴子来。还有，魏王妃那里也邀咱们去坐坐，明天你有什么事也都推了罢。”杜氏加有意让女儿接触一点少妇圈子，比较要嫁了。当母亲要准备不止是嫁妆，还要为女儿日后生活铺好路。想到自己夫妇自过半百，不定什么时候就不了，这女儿小，杜氏心又软了。

看郑琰鼓了鼓双颊，忍不住把她拉到怀里，给她揉脸：“疼不疼？”

郑琰作出一副委屈相：“呜呜。”把杜氏给逗乐了，按到怀里好一阵揉搓。如果郑琰是只猫，现一定是浑身毛都被揉散了，杜氏才放她回屋收拾。

绣楼上，阿崔留守着，听到脚步声已经迎了出来：“史娘子来贴子了，谢您有心挂念着她呢。”

史氏就是卫王那个表侄妻子，生孩子坐月子，郑琰因对她们家生物链比较好奇，也就留心送了一份子礼。史氏与常氏商议：“怪道郑相公能从一介布衣成为宰相，不说旁，单从郑七娘这遇着人就能上心上来看，就是他们家兴旺，还是有道理。”遂与常氏议了回礼，又以史氏名义写了回帖。

到了过年，两下说熟不熟，也算是多了一处熟人，郑琰顺手也给也她们一份礼。这不，回礼来了。郑琰打开来一看，用她那跟全国顶尖书法大师混了一辈子眼光来看，上头字只能算是工整，用词倒是爽。“投帖人呢？”

阿崔道：“已经回去了，夫人赏了他们一把钱，我又从咱们这里抓了一把给他，喜得跟什么似，”上来跟着帮郑琰宽衣，“阿汤兄弟，找到了？”

郑琰笑道：“可不是，她弟弟也长大了。对了，她不提，我也不好问，你们，有要寻人么？”

阿崔手上一顿，又加了动作：“七娘有心了，那可不太好找，奴婢小时候事儿，全都不记得了，什么表记都没了，也就留下个姓儿罢了。真能找到，又能有几个呢？”

她这话说得很理，此时人口管理不能说不系统全面，但是对于奴婢建档工作还是不那么细致周到，否则顾益纯亲妈早找着了。

郑琰道：“那也留心着点儿罢，有什么想头，跟我说。”阿肖苦笑，她家是犯官家没入宫掖奴婢，魏静渊一闹，这种出身宫婢都赶出宫了，闹哄哄，哪里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