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距秋长生离开,已经过了大半个月。
扇海的天气渐渐冷了起来,一连几日,都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少帅,打、打进来了,我们快走吧。”
“走?往哪里走?”
无视通讯员恐惧的眼神,洛然将抽屉里的枪拿出来咔嚓几下上好了子弹,率先往门外走去。
“老百姓就在后面,谁都可以走,我们不能走。”
……
漂洋过海的秋长生,在到达美国半年后,才有一封电报辗转到了他的手里。
在拿到电报的时候,秋长生觉得自己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再也落不回原来的地方了。
在华国的日子里,他虽然一直跟着戏班逃难,但国难于他,却是一个太遥远的词语。他接触到的,不过是戏班里为了一口饭的争执,他关心的,不过是自己明天能不能够吃的上饭,穿不穿得起衣服这样的问题。
他靠唱戏为生,虽然挨过打,受过冻,也经过饿,却没有普通百姓为生计奔波的困扰,只要戏唱得好,永远有人把大把的钱扔到他的身上,侵略者打入华国的时候,他还没有见识到战争的血腥,就跟着戏班来到了烟迷酒醉的扇海,继续过着潇洒自在的日子。
所以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与国难之间有什么关系。
他是他,国是国。国亡了,在他心里,就好像是戏班散了一样,总有下一个戏班会接收他。
到了国外,他才意识到国家的重要性。
他也才终于理解,为什么洛然拼死也要守护那个国家。
……
秋长生在国外待了二十年,二十年的时间足以让华国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变。
二十年后,他以国外知名教授的名义,被聘回华国新建立起的高校。
他回了华国之后,住在学校分配的小房子里,平日里除了上课教书育人,便是躲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写书立作,偶尔会到戏园里听一场京剧。
学校里有人传言,白教授年轻的时候,是一代名旦。
但没有人见他开口唱过。
有人问他,也被他笑笑敷衍了过去。
他回国的时候,还很年轻,四十多岁的年纪,正是一个男人风华正茂的时候,又是大学的教授,生性儒雅,谈吐不凡,很受女学生的喜欢,在学校里亦有不少爱慕者。甚至有大胆的女学生当面向他表白,不顾脸面频频纠缠,却被他毫不犹豫的拒绝。
同事笑他迂腐,年纪轻轻,像是七八十岁的老先生一样封建。
“你看看人家许立人,家里还有一个黄脸婆,还不是离婚娶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学生?这个年代了,你要勇敢追逐自己的爱情!”
他仍是笑笑,不说话。
“请问白教授是在这里吗?”问话的是一个模样端庄的女同志。
有人认出了她,惊讶的说道:“这不是管妇联工作的周明婉同志吗?您找白教授什么事?他现在去上课了,估计一会儿就回来。”
“那我等等他。”周明婉笑道。
曹操说不得,刚刚进了办公室的门,秋长生就端着一个搪瓷的茶盅从外面走了进来。
先前认出了周明婉的女老师热情的说道:“白教授,这位是来找您的周明婉同志。”
“周明婉?”秋长生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才看清了站起来的人。
二十年没见,周明婉除了脸上多了些沧桑,变化并不大,秋长生看着他的脸,却陷入了回忆之中。
当年他和洛然因为照片的事情吵架,一气之下离开了叶家,借住在周明婉家里,还是洛然悄悄塞了生活费给周家爸妈。
周明婉见他眼神恍惚,便知道他想到了谁。
她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长生,洛然留了一封信给你。”
……
吾爱长生:
想必你见到了这封信,我已经追随兄长的脚步,在战场上牺牲。
在我看来,死亡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是对你的思念。有的时候我常常想着,干脆做一个懦夫,不管扇海的战火与混乱,到美国去与你厮守到老。可是我想了很久,还是把这个想法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