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天空飘过来几朵淡淡的乌云,仿佛商人们从黎凡特贩运过来的东方丝绸一样薄薄的轻柔如蝉翼,有生命般慢慢的聚拢到明亮的月亮旁边,遮挡住它白净无华的光芒,然后揉到一起翻腾着,片刻之后便下起毛毛小雨来。
“今天可能是十五了吧,月亮又大又圆,正应了李太白的那首《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真是让人触景生情啊。”我站在城堡的窗边,难得的诗情画意起来,“白皙通透的月亮真像长泽老师光滑的……”眼看着思想就要跑偏,我眼角的余光掠过不远处塔楼的小窗户,那里面隐隐的有光透出来,在明亮的月夜不仔细观察还真的发现不了。
“差点把这个人忘记了,自从回到城堡之后还从来没有去见过她呢,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知道心底对我的仇恨消散了没有,倔强的女子啊。”我摇摇头,好像要从脑袋里驱赶什么似的,“咱们去那里看看吧。”我推开门,冲着站在门外的侍从说道。
通往塔楼的走廊冗长而肮脏,基本上全是《钟楼怪人》里面似乎永远也走不完的转圈石阶,因为两边都是建筑用的条石堆砌起来的墙壁,所以这狭小的空间显得分外阴冷潮湿,外面的光永远也照不进这里的角落,以至于我们不得不举着火把小心翼翼的前进,总是会有黑暗中的一双绿眼睛幽灵般的出现,然后一只瘦弱的灰色老鼠不怕人的停在脚边盯着你看,眼珠反射着火把的橘红色微光,穿透了你颤栗的内心,让人感觉异常诡异。
不知道在黑暗中手脚并用的踉跄行走了多久,走廊的尽头出现一扇不起眼的铁皮包裹的小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年卫兵也许害了夜盲症,对于模模糊糊靠近的火把特别敏感,离得老远就端着长枪呵止我们继续向前。
“这是奈梅亨伯爵大人,请开门!”侍从对眯着眼睛想要看清我长相的老兵说道,后者挑了挑浑浊瞳孔上面的花白眉毛,嘟嘟囔囔的把手伸到腰间摸索着钥匙,然后在晦涩的金属锈结声中打开了塔楼的大门。一股**的霉气扑鼻而来,混杂着排泄物的恶心气味,拥抱着许久不曾见过的新鲜生命,放在圣母像前面的蜡烛已经快要燃尽,火苗如黄豆粒般大小在半凝固的蜡油中挣扎摇曳不定,房间的最角落蜷缩着一团似人非人的黑影,只有眼睛还在放射着生命灵性的精光。
“克雷森蒂小姐,您好。”我吩咐侍从站在外面等待,自己忍了忍胃里的翻江倒海,跨步走了进去,侍从随即从外面把门关上,不让任何人靠近这间屋子,事实上这里根本也不会有人过来。
黑影微微动了动,身上堆满的灰尘让人分不清哪里是皮肤哪里是麻布罩衫,只能通过那双明亮的眼睛分辨对方是不是在看自己。
“呵,是您啊,双手沾满鲜血的伯爵大人,也许您铠甲上的血迹早就被勤快的侍从清洗干净了,但让人作呕的血腥味依旧让我大老远就分辨出来‘卑鄙者’兰迪,作为像狗一样豢养了许久的我,这点才能不知道能不能让您满意?”克雷森蒂小姐用手往两边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以便让被灰尘弄脏的脸露出来,“感谢上帝,终于让日理万机的您发了慈悲来看我,我是不是应该抱住您的尖头靴子痛哭流涕呢,或者直接亲吻您脚下的尘土,反正和每天送过来蛆虫乱爬的饭菜差不多恶心,我不会介意的,自己不正是一个待罪的贱人么?”
“对不起,我知道是自己的行为深深伤害了您,害得您家破人亡,不过依照您父亲的遗嘱和皇帝陛下的敕令,再过一段时间,等到秋天教皇霓下返回帝国首都亚琛为大教堂做弥散的时候,我们就会在上帝的见证和霓下的祝福之下结为夫妻,所以希望您话语间注意措辞自重。”我走到铺着稻草的大床边上,捡起地上放着的木盘看了看,那里面盛着还没有用过的晚饭,一片不知道是什么蔬菜的叶子飘在清淡见底的汤汁里,最让人受不了的是,那片菜叶虫蛀的窟窿上竟然还粘着一只煮烂的虫子,白花花的身体烂的不堪入目。
“岂有此理!我吩咐过下人要给您上宾的待遇,他们怎么可以如此对待高贵的克雷森蒂小姐您!”我生气的把盘子摔倒地上,大声呵斥起胆敢不遵命而为的下人们,克雷森蒂小姐笑岑岑的看着我,仿佛在看一场滑稽的小丑表演,我知道自己已经不被信任了。
“那就太感谢伯爵大人您了,愿上帝赐福您的领国如奔涌的波河水一般延续不绝。”克雷森蒂小姐和衣躺在稻草堆上,语气里没有一点感情,“但请收起您虚假的那一套吧,我的父亲不知道怎么被您欺骗了,竟然要把我许配给您,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我累了要休息,作为高贵绅士的您应该懂得回避闺房的道理吧?”
我尴尬的站在原地,看着破布麻衣包裹下的玲珑躯体,自己理应被如此对待不是吗?包括给她住潮湿破烂的塔楼,每日的饭食糟烂透顶,不都是逼她屈服就范的坏主意吗?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却难以控制的悲伤起来,有种压抑不住想要拥抱温暖身体的冲动,难道自己爱上了她,这个恨我入骨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