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魔”启动了,身形快得甚至都没能让肉眼捕捉到痕迹,片刻功夫便挨近盾牌边缘,高擎的战斧闪烁着摄人心魄的恐怖精光,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就要劈下。竞技场的所有观众都停止了交谈和手头的事情,瞪大眼睛等待着战斧落下后血肉纷飞的情景,那才是今天最丰盛的活人大餐!
“起!”躲在盾牌后面看不见表情的三个人忽然齐声高呼,盾牌像贝壳似的从两边打开,然后迅速的平端着合到一起;汉斯半跪在地上,用自己的身躯作为身后公牛起跑的垫脚石;科勒把手中的长剑向着葛兰德骑士和瓦格纳骑士丢过去,使两人忙不迭的换手招架,换得宝贵的反应时间;这时候公牛握紧汉斯的长矛,踩着他的后背猛地一跃而起!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脚步迟缓的甚至连战士头上甩脱的汗水都能一颗颗的数清楚,我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长矛离开公牛的肌肉虬结的手臂,在空中划开一道完美的弧线,然后加速度坠落。
被匠师们在铁砧上锤炼了无数次的锋利矛尖轻而易举的便撕开了葛兰德骑士肩膀上的鱼鳞甲,就像是长了眼睛的吸血虫,硬生生的钻进肉里,两边深厚的血槽饥渴的往外放射着滚烫的鲜血。葛兰德骑士咬牙坚持着,但仍旧不得不微微后退,勉强稳住身子——长矛已经贯穿了他的肩膀,强劲的力道差点把整个人都钉在地上。
现在科勒他们已经没有武器了,进退只能依靠两面盾牌,瓦格纳骑士来不及照看自己的战友,挥舞着短剑贴上来便是一通铺天盖地的劈刺,但却一次次砍在包着厚牛皮的铆钉盾牌上,徒劳无功的只留下白色的剑痕。
“让我来!”公牛抢过汉斯手里的盾牌,用尽全身力气往瓦格纳骑士身上撞过去,却被早就发现他动作的骑士轻轻松松的闪开,但是科勒已经抓住这难得的机会,把盾牌横着甩了出去。高速旋转的盾牌就像是通上电的锯盘,虽然边缘不是那么的锋利,但是却足够把厚重装甲包裹的脏器震出内伤。
瓦格纳骑士东倒西歪的往前走了两步,唯一的那只眼睛里面混混沌沌的抓不清焦点,大量的鲜血正从迷人的嘴角止不住的喷涌而出——盾牌击穿了他胸口的鱼鳞甲,破碎的甲片扎进肉里,再加上盾牌本身势大力沉的重量,只要不是阿喀琉斯在冥河里浸泡过的钢筋铁骨,都不得不无可奈何的面对脏器破损的现实——北欧英雄和萨拉森舞女英俊的后代凄凉的战死在弗兰德的竞技场上,这何尝不是一种命运的讽刺。
汉斯腿上的伤口最严重,大量失血已经濒临昏迷的边缘,公牛用没有受伤的手臂架着他,慢慢的站了起来;科勒拎着从地上捡起的短剑,一步一步走向坐在旁边抚摸自己肩膀创伤的“疯魔”葛兰德骑士,小山一样的身躯塌了半边。
“杀了我!”他颓然的闭上眼睛,似乎是不甘心忍受失败,这种耻辱对于一个背负着百战百胜神话的英雄来说,无异于宣判了自己人生奇迹的终结:领主的无情抛弃,同僚轻蔑的眼神,情妇们令人绝望的白眼……
“我不会杀了你,这样只能让所有人看不起奈梅亨的风度。”科勒把短剑放到葛兰德骑士的脖子上,眯起的眼睛深不见底,“这场战斗没有胜负,无论生或者死,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战败者。站起来!不要像个不敢承担责任的懦夫!”
“理查公爵最痛恨失败,他会残忍的把我绞死,我绝不那么窝囊的风干在长矛上!”葛兰德骑士拉住科勒的胳膊,几乎在用哀求的口气和他商量,“杀了我!荣耀就是骑士的生命,绞刑是下贱的农民才应有的死法!”
科勒摇摇头,无言的收回短剑,咧开嘴嘲笑葛兰德骑士貌似重视荣誉的虚伪做派:“那你就下贱的被绞死吧,长矛的尖端恐怕插不下这么庞大的脑袋。”
“我诅咒你!奈梅亨人!”葛兰德骑士愤怒的吼叫着,感觉自己生命最后的荣誉被无情的践踏了,但是牵扯起肩膀上的疼痛又让他老老实实的坐回原地。
科勒走到公牛身边,搀扶自己的战友,在侍从们的护送下离开了竞技场,甚至都没有享受观众们抛洒下来的鲜花和震天动地的欢呼。
“很遗憾,我不是奈梅亨人,我们也不叫奈梅亨人,你的诅咒找不到应现的对象。”科勒临走时丢下了这样一句话,葛兰德骑士似乎听懂了一样微微颔首,然后猛地把长矛折断,任由伤口血流不止……</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