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逐渐让眼睛适应对方背对太阳逆光造成的阴影,盯着同自己对话的人,他正是那个斯拉夫战士用生命去保护的头目,有着和一般蛮族相同的魁梧身材,亚麻色的长发挡住半张脸,分明的棱角胡须密布,深陷的眼窝让人看不清他的瞳孔,但总觉得有什么深邃的秘密掩藏在那里面。“公爵大人,你我双方如果再战,难免付出巨大伤亡,无论是您的上帝还是我的神灵都不希望牺牲更多的无辜者,作为各自的最高领袖,不如咱俩进行一场生死决斗来分出胜负:我死了,我的战士便放弃抵抗任凭处置;您死了,就放我们离开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不知意下如何?”
丫的欺负人呢!他五大三粗的像头狗熊,拧断我的脖子简直跟掐死只蚂蚁一样容易,可是当着双方士兵的面,不敢应战既伤士气又跌面子,日后如何服众?饶是我脸皮出了名的厚,也得掂量掂量实际情况——自己手头就这么点兵力,全消耗在缠斗中势必被动,无法抵抗暗处窥测的其他部落的攻击,师败折地亨利皇帝绝不会放过惩罚奈梅亨的好机会,在台面上玩阴的又胜之不武,着实让人纠结。
“怎么?自称上帝最虔诚战士的公爵大人不敢应战?”斯拉夫首领故意拖长音调,蛮族战士们会意的哈哈大笑,甚至有的人跑上城头掀起裤裆露出下体,羞辱懦弱的法兰克人,在我身后,奈梅亨士兵万马齐喑,咬牙切齿却不能吱声,全都眼巴巴的盯着我,等待公爵大人站出来发话呵斥狂妄的敌人。
事到如今还能说些什么呢,谁叫自己官最大?我不情不愿的点点头,还得装作满脸义不容辞的模样,打马回到奈梅亨的阵地,在侍从的帮助下系紧各处护甲的皮绳,接过一面趁手的小圆盾,拎着长剑走到城堡前的空地上,身后的士兵们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却没见我欲哭无泪的苦脸;对面的斯拉夫头领也脱下令自己行动不便的铠甲,露出一身虬结的肌肉,试了试盾牌的重量,不满意的丢到一边,右手抄着一柄战斧,左手反握精巧的小手斧,快跑两步窜到我面前,歪着脑袋嘴角不屑地往上勾起。
“那么……”我刚开口准备来个漂亮的开场白,好歹找点面子先,可对方突然发力,左右开弓的扑上来,像一头敏捷的豹子,速度快得让我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一对斧子舞得虎虎生风又极其刁钻,直往下盘招呼。我狼狈的用长剑防守他天马流星拳一般的雷霆攻击,势大力沉的劈砍好几次迸出火星,震得我虎口生疼,胳膊感觉快要断掉,长剑在手里也似乎变得越来越沉……
“咣!”斯拉夫首领用战斧勾住格挡的长剑,左手握着手斧冲着我的胳膊便斜劈过来,我急急地往后闪避,却不小心踩到泥巴里的水坑,脚下一滑踉跄几步,长剑应声而落,对方顺势摆拳一勾,我漏风的门牙发出吃痛的闷吼,整个人飞出好远,重重的摔在满地枕藉的尸体之上。斯拉夫人的阵地立刻爆出欢快的吼叫,与此相对的是奈梅亨阵地的沉默,斯拉夫首领脸上揶揄不屑的神情更浓了,将战斧在空中甩了个花,不等我站起来便追着脚后跟猛剁,吓得我手脚并用的在泥地里爬行着躲避,那样子光自己想想就够丢人的了,也不怪斯拉夫人那边各种怪腔怪调的讥笑,对方似乎并不想立即结束猎物的生命,像是捉住耗子先把玩一番的猫咪,就是要我在众人面前出丑,如此紧急的时刻我脑海中竟然还有时间抱怨自己的手下:丫的说是生死决斗还真站着不动啊,就那么眼睁睁的目睹自己的大人被野蛮人羞辱!想到这里,自觉颜面扫地的我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巨力,灵活的在泥浆里翻个身,胡乱抓起手边的武器猛地挥过去,没料到对手还有余力反击的斯拉夫首领连忙收身躲避,同我错开一段距离。
我连滚带爬的从泥地上站起来,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下刚刚稳住身形的敌人,抹了把溅满泥浆的脸,吐出嘴里的烂泥,撒腿就往自己人那边跑,速度快得连对手都没反应过来,边跑还边张开双臂大声呼喊:“救我!救我!”
可是奈梅亨阵地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无动于衷!斯拉夫首领觉得对手临阵脱逃是对自己的侮辱,瞄准我的后背扔出手斧,随后大步追过来,眼见得斧尖离我只差毫厘,背后空气被撕裂的声音仿佛无限放大,凄厉的震破鼓膜。电光石火之间没看清脚下,我踢到一具僵硬的尸体,“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手斧贴着头皮飞出去,后面尾随而至的斯拉夫首领来不及收住身子,被我乱蹬的腿绊住,也滚进泥浆,眼里迷了杂质睁不开,正是天赐良机!
“感谢上帝安拉如来佛!”我口不择言的感激着,差点涕泪横流,一个猛虎跃身骑到对手身上,捡起什么东西照着脑门就是一顿暴打……斯拉夫首领慢慢停止了挣扎,头发被额头伤口冒出的鲜血粘在一起,张着嘴没了出气。战场形势的逆转让所有人都愣住,斯拉夫人不敢相信眼前的现实,片刻之后奈梅亨阵地欢呼雀跃!
我大口呼着空气,肺里感觉快要炸掉,眼前天旋地转,也软绵绵的倒在斯拉夫首领身边……</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