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洛领命下去,骑兵们牵着马散开,三三俩俩的找地方聚坐,我把马缰交给跟在身后的侍从,解开头盔的带子伸展发酸的四肢,来到早就布置停当的树荫下靠着,捧着装满酒浆的皮囊仰脖猛灌,然后惬意的抹了把沾着残浆的嘴角,就着口袋里的肉脯和干成渣的面包卖力咀嚼起来。
月亮很快占据了天空显眼的位置,来自山下谷地的喧哗忽然变得嘈杂起来,正靠着坐垫打瞌睡的我被罗洛轻轻地摇醒,揉着惺忪迷离的双眼,他附在耳边的细语慢慢清晰:“大人,您赶紧来看看,不知怎么的敌人又打起来了。”
我循声走到一处视野开阔的观察点向下俯瞰,果然发现两队人马举着火把搅扭作一团,好像两条搏斗的火龙,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和战马受惊的嘶鸣,很显然双方的停火只是暂时性的,现在又因为某些原因大打出手,前世小说影视作品中极力渲染不食人间烟火“高大上”的骑士形象在这一刻瓦解于无形,就像科勒曾经被我追问身世后爆出的那声嗤笑:“骑士?不过是一群扮相高贵的武装流氓,为了利益和金钱,他们甚至可以背叛所谓虔诚纯洁的上帝信仰……”
“这是上帝赐予的良机!”我抓着罗洛的肩膀低吼道,“马上集合骑兵,咱们摸黑过去,趁乱掺和掺和!”闻讯而来的汉斯听到命令,连忙跑回去张罗,奈梅亨的骑兵迅速做出反应,没多久便整装待发。
下山的路陡峭崎岖,滑动的碎石和盘结的树根时刻考验战士们的骑术,为了尽可能的避免危险,我们选择了一条相对平缓却绕远的羊肠小路,左拐右拐的大费周折才下到谷底。埋伏在暗处的斥候从枝叶中露出半截身子又无声无息的隐没,远处明灭的火光映出幢幢人影,微风送来混着青草香气的淡淡血腥,看来敌人的肢体冲突再度演变成你死我活的厮杀,后来人踏着死伤者骨肉未寒的尸体蜂拥而上,利欲操控的躯壳残忍的把刀剑相加于不久前还是盟友的敌人身上,象征洛林公爵的黄底红斜纹战旗跌进被血水搅拌泥泞的肮脏地面,任凭无数双马蹄人足践踏而过。
我对围拢过来的汉斯和罗洛分配任务:“你们率领自己的旗队从两翼包抄过去,截断敌人所有可能的逃跑路线,准备停当后以火把环绕三圈为信号,我将驱驰剩下的所有骑士正面突击,届时四方齐动,务必一网打尽!”
奈梅亨的骑士们在侍从的帮助下做着冲锋前最后的检查,鞍鞯的带子系没系紧、锁子甲的环扣端不端正、头盔戴的舒不舒适……侍从把长枪上用来保护锋刃的皮套取下交到主人手里,又将马鞍后面的钉头锤挂在随手可触的位置,然后才开始忙活整理自己的装备。每个人都表情肃穆的默不作声,脸上全是凛然不可犯的威严,只有在这时,骑士又变回传说中不可阻挡的“上帝的宝剑”,好像一丝不苟执行预定程序的机器人,战争对他们来说意味着生活的全部,要么杀死对手要么被对手杀死,区别无非是根据所效忠领主的心意面对不同的敌人而已。
受到气氛感染得我在马背上坐稳,双脚死死地勾住马镫,抽出陪自己刀山火海走过无数遭的长剑,锋利的剑身透着凛冽杀气,像是嗜血的精灵,迫不及待的想要痛饮敌人的鲜血,我盯着剑身上模糊的倒映出自己的面容,突然有些读不懂眼神深处的秘密——那是我的意志吗?还是这副躯壳以前主人的思想?
“出发!”我一夹马肚,催着坐骑当先跑出,近卫们扬起奈梅亨的战旗形影不离的跟在后面,然后是衣甲整齐的骑兵和装束各异的骑士以及他们的侍从,一种令人压抑的沉闷笼罩着所有人,如果不是间或响起操纵马匹的“啾啾”声,我差点以为自己率领的是一支潜藏于黑夜的幽灵军团。
一点点放松缰绳,失去束缚的战马缓缓提速,清晰的蹄声变得杂乱,逐渐汇成振聋发聩的轰鸣,队伍在开阔处有条不紊的调整冲锋阵型,中间的骑士放慢速度,后面的骑士从两翼赶上依次排成一条直线,训练有素的放低矛尖饰有角旗的骑枪。我处在整个队伍的最中央,几乎不受控制的被裹挟着冲刺,混战中的敌人也发现了背后诡异的情况,不少火把聚集到我们的面对的方向。
把骑枪夹在腋下端正,将它的尾部靠住马鞍以减少待撞进敌阵时带来的冲击,我机械的按照这个时代标准的冲锋动作一步步操作,同时心里也禁不住的打怵,马上要降临的血战让我害怕却无可奈何。短短的距离转瞬即逝,刚才明灭的几束火把换成洛林步兵严阵以待的盾牌,甚至连他们脸上惊恐万状的表情都看的一清二楚!我狠狠地吸了口气,用尽丹田的力量大声吼道:“上帝保佑奈梅亨!前进!”(未完待续。。)</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