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思到这,我再次将目光投向角落里闷闷吃东西的蒂莫西,木讷的意大利人永远充当沉默的背景板,如果不仔细观察搞不好便会把他遗忘,但就是这样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小角色,往往扮演颠覆剧本的大变量。“假如今早你没回来,故事的发展该多么无趣。”我浅浅微笑,抿了口从头到尾都没喝完的半杯酒。
空地上那俩不知道因为什么踢桌子踹板凳干起来的肌肉男已经摔了半天跤,愣是谁都奈何不了对手,闹个旗鼓相当,周围大呼小叫加油押赌的贵族亢奋非常,乱纷纷的起哄发嘘,他们确实渴望用让人血脉喷张的鲜血和打斗来配合自己分泌旺盛的雄性荷尔蒙,杯盘狼藉的桌面成为壮汉发泄多余精力的受气包,厚厚的实木桌子再也挨不住无数只铁拳连续的重击,痛苦的发出最后一声呻吟,轰然断裂倒塌。
“尽情的闹吧,但愿到了战场上面对腥风血雨时他们也同样卖力。”我冲着跑过来询问要不要制止愈演愈烈肢体冲突的侍从嘱咐,他担心见血后会让场面失控,提醒公爵大人应让过度兴奋的贵族们适可而止。另一个侍从等我说完,走过来附耳轻言:“大人,莱昂纳多大人送来的最新情报,来者已在隔壁房间静候多时了。”
“哦?最新情报?难道皇帝陛下被困兽之斗的法兰克尼亚公爵打败了?就算他再草包,波兰的米耶什科大公也绝不会如此无能啊,那家伙可是头威武的狮子。”我嘀咕着跟仍旧没从阴影中走出来的乌利亚神父告个假,后者敷衍装出豁达的笑容示意请便,丫被**裸的威胁吓坏了,面色灰白的在胡思乱想。
莱昂纳多会不定时的将紧急情报汇总并通过专线加急送到公爵行营所在,这条特殊的暗线全程不与其他情报网发生联系,送信人也是固定的,特制的羊皮纸用火漆封好后还得装进带锁的木匣子,保证里面的秘密出他之手入我之眼,再无第三个人知道,一旦泄密马上便能被发现。
送信人裹着厚厚的头巾,身材矮小却精壮,尤其是两只扫描仪般的眼睛,仿佛轻轻一扫便可透析你心里的想法。他叫鲁尔,担任这项工作前是个安分守己的灯塔看门人,没日没夜风中雨里的观察锤炼造就了一双伶俐的瞳孔,即使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也能清晰地辨认前路,很符合送信人的要求。有的时候我就在想,不知道莱昂纳多从哪里淘换来这些其貌不扬的普通人,然后依据每个人的专长变废为宝的将他们安在合适的位置,组合成一部高效运转的机器。
扯开羊皮纸上的漆封,边缘用红色的墨水画着漂亮的“l”,这是莱昂纳多亲笔信的标志,我耐心的盯着上面手写的潦草字母,竭力集中精神想认清它们之间的排列组合。莱昂纳多知道我识字不多,为了方便阅读特意把每个单词间留出足够的距离,同时尽量使用简单常见的语言来描述要说的事情,可遗憾的是,我绞尽脑汁才大体搞清楚信中所表达的主要内容——西线不稳。
西线指的是盘踞在巴黎的法兰西国王罗贝尔,据信他正在筹划针对帝国尤其是奈梅亨的袭击。这次卢森堡伯爵的叛乱很大程度上背后都有这只小狐狸煽动的影子,帝国内战有利于他重新夺回洛林的控制权——东西法兰克王国几代之间在洛林的恩恩怨怨延续至今,哪怕各自王座上坐着的不再是加洛林的“正统”,对于土地和财富的渴求却仍然像传染病一样父子相承。西法兰克人始终咽不下失去洛林的这口恶气,奥托大帝的时代他们没机会,忍了;奥托二世时代的争夺他们输了,也忍了;奥托三世的时代他们不仅没夺回洛林,连对梵蒂冈的影响也丢了,再次忍了;现在的亨利皇帝焦头烂额,西法兰克人觉得机会来了,是时候清算总账了!
罗贝尔二世密谋攻击奈梅亨的情报来源于隐藏在巴黎间谍的判断,他们发现最近一段时间宫廷信使频繁出入,同王室关系密切的几位北方领主也借着各种理由入京朝觐,甚至连关系一向很僵的阿基坦伯爵都派来密使。宫廷里正传国王准备接受里尔伯爵的邀请赴其领地巡狩的消息,如若传言属实,这完全能够被视为瞒天过海调兵遣将的信号,所以莱昂纳多认为事态紧急,国中应早作打算。
“你们也要来搀和这摊浑水吗?”我读着最后几句话,自言自语道,“中间隔着弗兰德,我的好岳父博杜安恐怕不会那么轻易放自己的国王过去吧……”信纸卷到最后一行,几个不起眼的单词拼凑出重要的信息。
“‘博杜安伯爵的情人产下男婴,目前已被送入根特的城堡小心保护起来’,岳父大人挺生猛啊,老枪乱射竟然命中靶心,不得了……”本来还半开玩笑的我突然意识到一个不易察觉的关键节点,“是男孩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