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是上帝的奇迹,不是吗?”莫伦特斯骑士眼含热切的注视着米兰大教堂镀金圆顶,自顾自的赞叹着,“我没去过罗马,但已经可以想象圣彼得大教堂的雄伟,这才是人类文明的巅峰。”
我将目光从十字架那边收回来,驱着马踏上米兰城外的石板路。往来意大利多次,我却从未到过号称欧洲第二大都市的米兰(他们显然忘了富丽堂皇的东罗马首都君士坦丁堡,不过在西欧人的眼里,那属于地道的东方城市),倒是历史上那些从北方来赫赫有名的征服者总喜欢中途在这里停留,查理曼大帝、继承中帝国的洛泰尔皇帝、奥托大帝,帝国皇帝的另一个头衔是伦巴第国王,代表其对波河平原的合法统治和占有。当然,在先皇奥托三世陛下生命徘徊的最后几年,米兰获得了一定意义的自治权,除了定期上缴税金和提供德意志大军给养,基本游离于帝国体系之外,伪王阿杜因也是看中这点才选择将此地经营为自己的老巢,真不知道一向桀骜的市民是怎样被他如簧巧舌忽悠的。
“上帝创造的世界很大,可惜凡人往往以为自己拥有的便是全部,拘束了探寻的脚步。”我接着他的话往下说,“东方有位贤者曾说‘读一万本书,走一万里路,才能避免眼界狭隘,达成人生的抱负’。”
“读一万本书,走一万里路?”莫伦特斯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揉』着肚子呵呵乐着,“走那么远不会掉进海怪把守的深渊里吗?他难道没说过要带着最锋利的宝剑和最彪悍的战马上路吗?书读多了有什么用,只有国王的税务官才天天埋首于废纸堆里算计蝇头小利,学城的学士最后也得找个有钱的领主效力,要是等到读完一万本书和走完一万里路,他半截身子都得入土了。”
我暗暗翻了个白眼,摆出“竖子不足与谋”的表情,好在莫伦特斯继续沉『迷』于欣赏教堂(我觉得更像在盘算教堂圆顶鎏金的价值),没有注意到我的鄙视。他的说法代表了这时代百分之九十九贵族阶层“读书无用,有剑有钱才是草头王”的思想,梵蒂冈自然也乐得那些有权有势傻瓜固步自封,因为这样掌握文化的教廷就可以故弄玄虚,维持信仰的牢固和地位的超然,颇类似于科举前的古中国,生产力越落后,阶级分层越固化的社会就越是『迷』信出身和武力,方便统治者愚民。
我们一行慢慢走近城外诺曼底军队的驻地,鳞次栉比的帐篷杂『乱』的排列成团,紧挨着护城河边的贫民窟,他们简易的搭设也和破烂的窝棚没什么本质区别,唯一不同的,是这边锅子里热气腾腾的煮着刚猎的鹿肉,那边围着一群眼巴巴瞅着咽口水的难民,渴望、眼馋却不敢向前。
看到有骑士经过,路旁『乱』跑的士兵赶忙老老实实的躲到角落,把大路让开供老爷们行走,不过那眼神里没有一般农兵的懦弱,只充满对英雄的敬意——每个诺曼人都是天生的战士,他们敬畏强者,但从不自惭形秽。
把守城门的两个卫兵刚要开口说话,莫伦特斯眼都不抬的直接丢过去一道通行令牌,领着我们穿过拱形的大门进入城内,精致的城市瞬间呈现在眼前。“我们也是昨天才过来,好多地方没熟悉呢,幸好我还记得回去的路。”莫伦特斯扭身抱歉的说道,但那样子欠揍得狠,让人恨不得照脸猛扇一通。
“呵呵。”我冷笑两声,干巴巴的像晒透了的馊鱼干,不噎也熏死你!
商旅辐辏的城市展现出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勃勃活力,沿街小贩不停的向往来人群高声兜售五花八门的物品,小到针头线脑大到珠宝名器应有尽有,我甚至看到一名身着长袍的萨拉森商人牵着骆驼悠哉悠哉地闲逛,没人有工夫去关注对方的信仰和打扮,他们只关心自己的东西能不能卖上好价钱,然后再以怎样低廉的价格重新进货,一派商业都市特有熙熙攘攘的景象。更让我吃惊的,是诺曼人的占领并未影响市民日常的生活,他们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按部就班的作息营生,军纪一向很坏的诺曼底军队也改变贪婪的暴徒形象,规规矩矩的扎营在城外,颇有点人民军队秋毫无犯的架势。“这世界真是『乱』了……”我不可思议的摇着头喃喃自语,对这两天的经历仍旧缓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