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结束了吗?最后一块飞石带着呼啸旋转偏离轨道,在松软的黄土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气竭力尽后自己躲进堆起的沙土中不动了。天地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木讷的望着对方,战场陷入可怕的死寂,仿佛死神在这一刻偷懒打了个盹,突然地松懈让幸存的生命不知所措。
连续砍杀十几名逃兵的骑士停下手里的动作,喷溅的鲜血从头到脚染红了他们的战甲,有时太容易的杀人并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这样并不比搏斗更来劲,反倒让杀人愈发成了不用动脑的枯燥行为。热气款款蒸腾,汗水沾湿脖颈和衣甲,血水濡干印着一道道深浅不齐的痕迹。
“再派些人手,把这些贪生怕死的胆小鬼赶到边上去!”我踢着另外几名侍从的屁股,将他们游离的思绪拽回现实。战斗的间歇都是下一轮死亡的预热,你永远不知道对手准备了什么“花样”,没错,花样,杀人的方式有成百上千种,但亡灵的最终归宿总是相同的,“嗖”的一下,命就没了。
骑士们驱赶着拥挤的逃兵,百多人撒在人『潮』中瞬间就看不到踪影,情绪稳定的逃兵仿佛听话的羊羔,机械的跟着先导裹挟在大部队中盲目移动,哪怕不远处就是岩浆炽烈的火山口,麻木的他们也会义无反顾的跳下。
一轮不怎么成功的冲锋,甚至连城门外供往来客商汲水的第二口井都没越过,那说明从奈梅亨布阵的地方开始他们只前进了五百米,就算双眼全坏的瞎子在沼泽地里也比这爬的要远,心里一个声音怒吼着。淡定,我对自己说,并且极力平复激动的心情,在战死之前先被气死可不是啥好新闻。
鬼哭狼嚎的溃兵通过我们身边,带着一股浓重的颓败气息,他们狼狈的模样惹得待命的骑士纷纷侧目,不安分的情绪开始在人群中蔓延,一传十、十传百,最终感染所有人。硝烟散尽的战场到处是残缺不全的尸体和形状各异的石块,有的经过巧手的精雕细琢,边缘依稀能辨认出漂亮的花纹以及繁复的几何图形,这应该是某座小神庙的廊柱或者横椽;有的棱角分明粗糙不堪,夹带多年沉积的水渍和污垢,这恐怕是拆毁的公共浴室,罗马人真是武装到了牙齿,发动一切力量来负隅顽抗。
你已经颜面扫地了,竟让一群大腹便便醉生梦死的duo落鬼收拾得束手无策,快派骑士上去教训教训他们!心里另一个声音不容置疑的说道。骑士,骑士,骑马的武士,但马能爬上十几丈高的城墙吗,他们的坐骑是马,不是传说中长着翅膀的龙,响起的第三个声音批驳着前者,它的理由似乎更充分。
到底派不派准备就绪的骑士出阵呢?我纠结的拧着眉『毛』,毒辣的阳光一寸寸扫过每个『毛』孔,挤出肌肤下仅剩的水分,它们欢快的汇成汗珠,沿着眉头的沟壑迅速流淌,专往酸涩的眼角里钻。
显然,骑士们不能骑马,他们得告别自己心爱的坐骑,扛着昨晚连夜赶工的笨重木梯冲过城门前近千米毫无遮挡的空地,小心规避漫天『乱』『射』的羽箭和飞石的同时还得想办法趟过几丈宽的护城河——波尔泰赛门直到圣潘克拉齐奥门之间的城墙下围着一条连接台伯河的护城河,用以拱卫相对平缓的台伯河岸。这回麻烦了,骑士的铠甲让他们沉得像肚子里塞满香料的『乳』猪,浸到水里肯定立刻打着旋沉底,我要趟过护城河而不是用尸体填平它,换成廉价的战俘去填岂不更好?况且我讨厌面对哭哭啼啼的遗孀和孤儿,以及他们野心勃勃想吞并其领地的贪婪亲戚,动用骑士攻城的代价实在太大了,我甚至支付不起巨额的阵亡抚恤金,还是留着他们体面的与敌决战吧。
“传令全军后撤!”我下达命令,“吩咐侍从准备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