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码!”
“弓箭手!”“章鱼”不知什么时候又跑到桅杆上,“瞄准右舷的敌舰,给我狠狠地压制!”
十几名弓箭手集中到右舷,在队长统一的指令下弯弓搭箭,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放!”弓弦崩响的动静是我最不爱听的声音,因为伴随它的总是些不太美好的回忆,我捂着耳朵,眼看密密麻麻的箭雨飞向那艘绿旗飘扬的海盗船。
“再放!再放!不要停!”“章鱼”摇着手臂,似乎很不满意火力压制的效果,“一半掉进水里了,笨蛋,都没长眼睛吗!”
被骂得狗血喷头的弓箭手并未受到影响,估计他们早已习惯司令官暴躁的脾气,继续有条不紊的发射。“后方出现敌舰!”瞭望手总是不让我刚刚放下的小心脏舒坦多久,“是那艘德罗蒙,它来了!”
“还不赖嘛……”“章鱼”像个在表演空中飞人的杂技演员,从前桅直接跳到后桅,嘴里啧啧赞叹着,分不清是没甩开敌人的愤怒还是得知对手没那么水的欣慰,他“刺溜”一下抱着桅杆滑到甲板上,边跺脚边破口大骂,“划桨的那群狗娘养的是不是皮痒痒了?竟然敢偷懒!让他们给我使出吃奶的劲划!”
指挥官的命令果然奏效,战舰的速度得到明显提升,我甚至能看清对面敌舰上海盗呲牙咧嘴的狰狞表情。“小伙子们,等我下令再发射!”“章鱼”确认右舷的海盗船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这才冲早已准备就绪的弩炮手吆喝道,“只有一次机会,瞄准他们吃水线以上的划桨舱,往死里打!”
德罗蒙船首、船中、船尾的三座船楼装备着四门弩炮,每门配有三名操作的弩炮手,射程足有四百码,但威力欠佳,尤其还在颠簸的海面上,想要一发命中绝非易事。“发射!”两舰即将交错的瞬间命发矢至,拳头大小的石弹借助扭力撕破空气,全部倾泻在敌舰靠近我方一侧的船舷!
你听过硬塑料在火中燃烧爆裂的声音吗?没错,击中木头船舷的石弹就发出那样的轰响,虽然有几颗直接落到水里,却仍有两颗准确的钻进划桨舱,伴着浆手的惨叫迸出无数漫天飞舞的木屑。
“干得漂亮!”“章鱼”兴奋地鼓掌,“退下后舷三角帆,转舵撞上去,快呀!”他等不及舵手慢吞吞的动作,一把推开对方自己撸袖子顶上,憋得脸颊通红,硬是靠一己之力改变航向,锋利的撞角折断敌舰好几支划桨,猛地插进水线以下的后舱,轻松的仿佛用钢针穿过柔软的丝绸。
“收帆收帆,赶紧往后划!别让另一艘抄了后路!”战舰司令在水手们跃跃欲试想趁机跳帮过去杀个畅快淋漓时保持着一颗清醒的头脑,即使处于优势,仍旧冷静的纵然全局,“都滚回来,你们这群嗜血的豺狗,脖子上顶着的脑袋用来装屎的吗?弩炮重新装填,其他人去收拾希腊火,烧死下一个送死的倒霉蛋!”
水手们悻悻退下,从船舱里扛出手臂粗的铜管,手忙脚乱的往里灌着某种散发异味的黑色浆糊状流体,“那就是传说中的希腊火么?”我刚迈开步子想往前凑凑一探究竟,立刻有人挡住视线。
“法兰克人,不行!”两个肌肉虬结的水手恶狠狠地瞪着我,嘴里不停吼着仅会的法兰克语,“走开,不行!”
“还有保护知识产权的意识……”我想起东罗马人保守了几百年希腊火的秘密,心里也便释然,“其实我就想看看传得神乎其神的希腊火到底和奈梅亨的破敌利器‘火油’到底有啥区别,小气!”
漏水的敌舰慢慢倾斜,船上的海盗走投无路不得不跳海逃生,在划桨手的努力下,我们的战舰一点点拔出折断的撞角,终于恢复“自由”,可是后面的两艘海盗船已经一左一右的全速包抄过来,眼瞅着距离越来越近!
“汇报距离!”“章鱼”趴在船首检查撞角的受损情况,好在只是折断了,并未造成船舱渗水。
“四百码,正是弩炮的有效射程!”瞭望手的声音里全是杀戮的亢奋。
叙利亚人兜头一盆冷水泼下:“升起满帆,咱们离开这!抢在敌人堵住退路前冲出去!”他攀住章鱼船首像的一条触手,探手招呼着,“给我把斧子!”说完,双腿灵巧的勾着船舷倒挂下去,动手劈砍断损的撞角。
只剩一半的撞角三下五除二就被砍断,战舰陡然一滞,仿佛奔跑的人绊在石头上踉跄着,马上又恢复速度,而且貌似比之前更快。
“章鱼”如释重负的胡乱抹了把脸,悠悠然吩咐水手:“放两颗石弹,跟护送一路的朋友告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