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对众人站着,拳头攥得紧紧的,哪怕冷风直往衣襟大敞的胸口灌也没去理会,他们只看得到我坚毅且岿然不动的背影,这样很好。排山倒海的疲惫汹涌的向我袭来,愈发猛烈的轰击仅靠意志支撑的身心,“挺住,你能行的,兰迪。”我给自己鼓着劲,“别倒下,大伙全仰仗你呢……”
“大人!”是传令兵,他的每次到来像是准点报时的撞针,带回好坏不一的讯息,要么狂喜、要么极悲,“大人,有情况!”
“慌什么!”侍从大声呵斥道,猛地一把抓住马笼头,传令兵吓得咽口吐沫,半晌没敢言语。
“上前禀报。”我招招手,尽量控制身体不发抖,陪在身边的高德见状,立刻吩咐侍从隔开人群,不让闲杂人等看出公爵大人的疲态,“谢谢。”我勉强微笑着,揉揉通红的眼角,刺激的来了精神。
“斥候在下游五里侦察到敌情,有许多敌人强行渡河,数量不明。”传令兵是个聪明人,分分钟就明白了不能大声喧哗扰乱军心,所以刻意压着嗓子说话,“目前他们忙着集结,尚未行动。”
“再探再报!”我按着他的肩膀,仿佛这样可以从对方身上获得力量似的,“必须搞清敌人的数量、兵力配置,军情十万火急,手脚利索点!”
传令兵来不及行礼便牵马走了,高德凑过来,意思不言自明,“大人,如今您手上没多少机动力量了,要不我领人过去吧。”他历经百战的锁甲擦得锃亮,每动一下都明晃晃的刺眼,“我先带五十人,顺路观察地形,寻找险要处布置防线;倘若敌军势大无法抗衡,我会提前禀报的,好让您有所提防。”
“权且照你说的应付吧。”我意味深长的叹口气,将来龙去脉想得清清楚楚,眼光落在白蒙蒙一片的河上,“莱希菲尔德伯爵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他太狡猾了。为什么敌军营地安安静静,我们的人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老伯爵一定是趁谈判时调动的队伍,同时利用谈判和随后的长夜来拖延时间,偷偷地在我们眼皮底下强行渡河,简而言之便是‘声东击西’。想不到我常用的招数,他倒学个明白……”我自嘲的咧咧嘴,突然意识不妙,“对啊,声东击西!传令兵!快!命令‘三色堇’撤回来!”
高德一面招呼传令兵速去,一面安抚过分激动的我:“大人,您是想到了什么,有话慢慢说。”
“施耐德,施耐德危险了,再不撤肯定遭了!”我急得原地打转,好像热锅上的蚂蚁,“渡过河的敌人既是威胁也是诱饵,莱希菲尔德伯爵在挑逗,你见过捕狼的猎手吗?他们老练、胆大心细、耐心的可怕,精致的陷阱中抛下巨大的诱惑,以此判定目标是落单的独狼还是打前站的哨兵。想通了吗?你我是狼,下游的敌人是美味的猪腿,老伯爵是沉稳的猎手,他不惜左右开弓,试探奈梅亨的实力,以此判断我们的弱点。可惜啊,运气和实力全在他那边,我的底牌要打光了……”
高德的侍从牵马立在一旁,花色的战马不耐烦的用蹄子刨着地面,扬起阵阵尘土,它瞪着美丽的大眼睛,搞不懂主任究竟在盘桓什么,“那您的意思是?”内敛少言的骑士探头问道。
“你去上游接应施耐德回来,不用管下游集结的敌人。”我转了转眼珠又说道,“不行,施耐德完了,他叫敌人困住了,你去无异于送死,为今之计保存实力是关键。”我紧张的咬着指头上的死皮,此刻的任何决定都将直接决定战斗的成败,“莱希菲尔德伯爵送上门来的诱饵,不笑纳怎么好意思,干脆集中力量吃掉它!”
“那施耐德呢?”高德弱弱的挤出一句话,“万一他……”
“听天由命吧,敌我双方各自咬钩,消灭了冒进的对手,就当重新回归原点。”我看着高德阴晴不定的脸,补充着说道,“施耐德心思缜密,未必能让敌人占着便宜,让我们为他祈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