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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龙战于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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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做龙的对手的,也就只有龙了。”老的沙说,“‘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这句话老十一你可曾听过?”

秃满迭儿思索片刻回应道:“是汉人古书《易经》坤卦中的第六爻——‘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是了。”老的沙点点头,“我记得,那莫降曾说过,‘华夏精神不死,每一个人都是汉皇。’从另一个角度去理解这句话,便是说在神州大地之上,有很多人都想做这大地的主人,将九鼎尽握掌中,去做九五之尊,去做真正的汉族皇帝——这些日子,莫降行事如此高调,而且张扬的留下了‘汉皇之血’的字眼……不知他可曾想到,这四个血字非但会招来嗜血的豺狼,还会招来比豺狼更嗜血更懂得忍耐的恶龙。”

“七叔的意思是……那莫降此举,已招致了其他势力的嫉恨,甚至于那些一直在暗中活动的阴谋家,也会因为这件事将莫降视为潜在的敌人?”秃满迭儿说着,浑浊的眸子也突然一亮,“我明白了,明白为什么七叔会驳回别儿怯不花‘杀尽当地民众已泄此愤’的奏章了。我们保留这些百姓的性命,便是为莫降增添了许多拥趸,可热衷于内斗的汉人绝不会允许莫降的羽翼逐渐丰满。莫降的名声越响,他们便越忌惮;莫降行事越是张扬,他们对莫降的嫉恨也会越深;莫降在民众中的声望越高,他的死期便越近……”

老的沙点点头,将双手缩回了袖内,沉声道:“都说汉人热衷于内斗,精于内斗;我们黄金族人又何尝不是呢?这也许就是人类的通病,是无法摒弃的人性之恶。”老的沙的话,以一声深沉的叹息作为结尾。

片刻的沉默过后,老的沙突然问道:“奇洛皇后那边,近些日子有什么动静?”

“倒是与平日里无甚区别,只是最近,奇洛皇后与那个被陛下赐名为‘太平’的汉臣走的颇近……”

“太平。”老的沙苦笑一声,笑声中是满满的寂寥,继而用苦涩的声音说道:“只因为换了个名字,换了个身份,原本势如水火的那两个人便走到一起了?我倒是要,就凭他们两个,又能搅起多大的风浪!”老的沙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寂寥也消失不见,继而吩咐道:“调托克托回京的事宜,必须加快去进度……”

于此同时,黄河之南,开封城北门。

高大雄伟的古色城墙下,宽阔的护城河边,莫降策驴而立。

既然决定了张扬,莫降也就不必在装病,不必整日窝在车厢里了。相反,他可以整日策马奔腾,挥舞着长刀冲锋,斩落围追堵截敌军将领的脑袋,然后用黄金族人体内鲜血,留下他血色的战书。

起初,冯冲还不明白,为何莫降一定要在每一次战役后都写下他的本名?但经过几次战斗,经过打探消息,冯冲得知,在他们杀人难逃之后,事发地的黄金族军队,并未屠戮当地无辜的百姓,也没有杀良冒功,这些消息,无一不让冯冲感到震惊,他很难相信,比禽兽还要残暴的黄金族军队,为何突然改了性子?——“汉皇之血”那四个血字,究竟有着怎样一种魔力?竟让黄金族军队由凶残的恶狼变成了忠诚而执着的猎犬,只是专心追逐他们这些猎物,对平民的性命,突然失去了兴趣……

冯冲也曾私下里问过文逸,但文逸的解释却似天书一般难懂:“如果朝廷军队的屠刀伸向了百姓,百姓体内洒出的鲜血会遮掩那几个血字的腥味。可是,只有那四个大字所特有的味道,会引来朝廷真正想要的猎物——一头恶龙!”

冯冲想和很久,却没能想明白文先生想要表达些什么,于是转而又问莫降——莫降的回答就简单许多了,他笑着说:“你这是什么混账问题?朝廷军队为什么不杀百姓泄愤?朝廷的军队本来就不该杀害百姓!因为你的无知,罚你今夜值守!”

冯冲被这两个家伙彻底搞糊涂了,无辜的他将求助的目光望向韩菲儿,却发现韩菲儿在一旁偷笑——冯冲忽然意识到:这个南下的队伍里,恐怕也就属自己最笨、最无知了……

开封城下,“最笨的人”冯冲又抛出了问题:“莫兄弟,咱们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进城么?”

莫降问:“你担心什么?”

“我们可是被通缉的逃犯哎。”冯冲压低了声音说,“自从在汤阴县修了岳王爷的庙宇招来官兵之后,我们没有过一天消停日子!可自上次在阳武渡口到今天,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截杀我们的官兵了——我记得我们袁寨主曾说过,这便是大战前的宁静!这宁静持续的时间越长,到时候爆发出的战斗就越激烈……”

“什么狗屁理论?”莫降笑着骂了一句,忽而想到冯冲口中的“袁寨主”袁狐已经身死,本着死者为大的宗旨,他不便开死者的玩笑,于是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如果朝廷想继续剿杀咱们,那么绝不会非等咱们到了开封城之后再出手——偌大一个开封城,近百万人口,咱们几个混在其中,他们到哪里找咱们去……”

“进了开封,或许朝廷找不到咱们,但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却找得到。”文逸幽幽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自莫降不再装病之后,文逸借口天气寒冷,便霸占了那个原本属于莫降的车厢,时不时还会咏出几首酸诗调笑韩菲儿,直引得一向矜持的韩菲儿也忍不住低笑,莫降实在忍受不下去,于是就骑了文逸的毛驴,将那五花马让给了韩菲儿——或许是文逸一个人在车厢里实在憋闷的慌,时不时就说几句神叨叨的话语——“比起朝廷的军队,那个人,才是真正危险的人,他能嗅出我们散发出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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