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12-17
黄梨木的茶海上,铺垫着一层丝瓜瓤,茶海旁边,一座红泥小炉内炭火正旺,一盏jing致的砂泥茶锅放在茶炉上,锅内井水已被煮沸,锅盖剧烈的抖动着,伴着“嗤嗤”怪响,白se的蒸汽自壶嘴和锅盖间的缝隙喷出来。
信义杂货内,很快就变的雾气缭绕,文逸和宋景廉之间,虽然只隔着一张茶桌,但因为雾气的存在,彼此的容貌在对方的眼中,都多了几分模糊和朦胧的感觉……
“宋先生,请。”文逸的声音,穿过二人之间那层薄薄的雾气。
宋景廉低头看时,只看到茶垫之上,已不知何时多了两个浅浅的青瓷茶盏,透着浅浅碧se光泽的茶水,正在光洁的茶盏里打转,一缕细细的雾气,带着茶叶的清香,袅袅升起……
或许是因为雾气存在的缘故,宋景廉竟然没能看清,文逸是何时取水,何时冲茶,又何时倒茶的……
“宋先生,请。”文逸第二次请茶,说话的同时,他已经将属于自己的那一杯茶端了起来。
&nbs时节,只要稍延片刻,茶水就会变凉,茶香也会流失,到时候再喝进嘴里,除了苦涩,什么味道都品尝不出来。
宋景廉不想浪费掉这一盏香茗,方才文逸起火冶器的时候,他就曾留心观看——文逸的动作娴熟而儒雅,起火、烧炉、洁器、淋杯,每一个动作,无不透着优雅,举手投足间,都好似带着独特的韵律,引人赞叹;当蒸汽弥漫开来之后,文逸的影像也好似罩上了一层薄纱,动作也多了几分虚幻缥缈的味道,他的动作引人入胜,好似一个仙人在酝酿人间罕见的仙露,他的儒雅让人沉醉,直让宋景廉忽略了屋外的鼓声,全神贯注的看他煮茶——这一切的一切,只让宋景廉觉得,对方如此jing湛的茶道,足可以让彼此暂时忘记利益的纷争,忘记各为其主,只把心思用来期待冲出来的茶水,期待它的不凡就好……
只见,宋景廉端起茶盏,一口饮干。
他并未急着将茶水咽下,而是任由那其在口中翻转,品味着它的甘洌,任那阵阵清香在唇齿之间荡漾……
在这个时候,或许他真的可以抛下一切,沉醉在沁人心脾的茶香中,洗涤自我的灵魂,将所有的yin谋诡计,所有的勾心斗角,全部抛之脑后……
然而,从不会附庸风雅的现实却不允许宋景廉这样做。
就在宋景廉细细品味着茶香的时候,大地的微微震颤,将他从那个美妙无比的香茗世界拉回了残酷的现实——紧接着,阵阵喧嚣传入他的耳中……
“文先生,这是……”宋景廉皱着眉问。
文逸却似是未曾受到那喧嚣的丝毫影响,他端坐在缭绕的雾气后面,不慌不忙的添水,候汤,洗茶,刮沫……
“在文某看来,民变已平。”文逸平淡的话语透过雾气,飘进宋景廉的耳朵。
“如此的简单?!”宋景廉猛的站了起来,他定定的望着眼前那挥之不去的雾气,想象着文逸此时的表情——他的话语如此平淡,煮茶的动作依然优雅,表情也一定非常坦然……
然而,宋景廉却猜错了——此时的文逸,正在笑。
那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带着几分洒脱,几分傲气,几分忐忑散尽的安定,还有一丝诡计得逞的窃喜……
“文某早就说过,区区一场民变,用不着大惊小怪。”文逸的回答却和他表情不甚相符,“宋先生,再请用茶。”
此时的宋景廉,哪里还有闲情雅致去“用茶”?
这一场民变,他们筹划了多ri,早在莫降利用民心将夺得新会的控制权之后,他们就定下了这个计策——他们要趁莫降立足未稳,领导一场民变,将莫降等人从新会赶出去,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设计将莫降调走,他们调用了二十余名崖山jing锐,那二十多个人,无论放在何地,都有能力掀起一场风暴,成为一地豪强,将他们一齐放在新会,足够将新会城闹个底朝天!
按照宋景廉的推算,这场民变一定会成功——因为莫降当初夺取新会时采用的手段,本就见不得光,本就无法公开,但是他偏偏又在这关键时刻擅离职守,文逸等人没了主心骨,在流言的作用下,新会城中人心惶惶,百姓六神无主,再加上有那二十余人的领导……如此多的有利条件,这场民变的成功,本该是板上钉钉的事。
然而,宋景廉现在得到的消息却是:民变已平……
宋景廉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事情会是这个结果,于是他顾不上饮茶,转身向门外跑去。
文逸挥了挥手,驱散了面前的雾气,摇头叹道:“何必呢……”
宋景廉来到信义杂货外的大街上,正看到黑压压的人群,从自己面前狂奔而过。
人们你推我搡,你追我赶,好似一群受惊的绵羊,狂奔不止……
按理来说,羊群狂奔,身后必有恶狼追赶,但等百姓的队伍冲过去,宋景廉看到那两头“恶狼”后,险些没有昏过去。
两个人,一高一矮,一个伤了左手,另一个伤了右手,分别用白布吊在胸前,高个的所穿的衣服很短,短到护不住肚脐,矮个的身上穿的衣服却很长,长到可以做扫地的拖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