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焕跪在地上,头也不抬,任凭喝问,拒不开口。
金无畏冷笑说道:“金焕,可记得前年你老母病危之时么?我亲赴许老先生家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才违背誓言,重cao针刀,为你母亲治好积年沉疴。今ri我就以这一点小小恩情,换你一番言语。你看如何?”
世间有两种人。
一种人永远记得别人的恩德,身受滴水之恩,恨不能涌泉相报,譬如韩信穷困时受漂母一饭之赐,后以千金酬谢,传为美谈。
还有一种人,无论对他多么照顾,一旦出现无力帮助他的情形时,他就会牢记在心中,将以往所有的恩情全都抛到九霄云外。
金焕当然是前一种人。
他听到金无畏的话语,不由心头大震,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n ren,究竟一生中忍受了多少委屈,又有谁知道?<,老母早就魂归那世去了,这岂是小小恩情?
他嚅嚅说道:“罪将翻阅公文,只因外界谣传大帅有不臣之心。”
众人无不震怒。
金无畏略略平静心情,说道:“你若是听从本帅建议,好好研习兵法韬略,岂会有这种想法?你不妨说说理由。”
“大帅过于厚待将士,又私改屯田之法,军民混杂,开地拓荒,广积钱粮,难免有邀买人心之嫌。”
“屯田之法,军民皆利,朝廷广为采用,本帅依据实情,予以改良,并不为过。户部所拨俸银到达军中之时,已被克扣近半,若不改良屯田之法,如何为士卒发放饷银?如今世风ri坏,常人竟以身入行伍为耻,军中将士遭受这种鄙夷,我若不厚待之,于矢石交攻之际,谁肯冲锋陷阵,斩将拔旗,为天下苍生而战?”
“大帅私募死士,不知什么用意?”
“这些都是铁骨铮铮的英雄,他们的行动属于绝密,你不必知道。你放心,他们的俸银皆在本府开支,绝不会动用半分军中费用。本帅若有谋反之意,所倚仗者必是帐下十万jing甲。你不会认为,这些江湖高手的作用胜过本帅麾下jing兵吧?”
“这……”
“天下兵势,九边镇守,而西域诸国不足为虑,将来乱朝廷者,内忧必自陕北,外患必自辽东。本帅受天子恩遇,镇守危地,当然应当以厚恩结民,消弥祸患于无形之中,其中深意,你岂能知晓?”
话说到这种地步,金焕哑口无言,只有自认死罪。
金无畏缓缓说道:“念你所行,亦是忠君之事,本帅就免你死罪,让你有机会了解本帅品行。你即刻交回将军印信,编入士卒之中,ri后戴罪立功,再作升迁。”
格外的恩典。
金焕一时愕然,叩谢的言语顿时噎在咽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金无畏高声喝道:“拉下去,重责八十军棍。”
大厅之外,立即涌上行刑的刀斧手,将金焕拖了出去。
龙伯威叹道:“可惜这么一员猛将,不知受了何人教唆,生出这等荒诞的想法。”
梁其走出行列,说道:“大帅,金焕受人所惑,理应仔细询问缘由,将那些妖言乱众的jian人拿获,严加惩处,以儆效尤。”
“太平盛世,当以柔道抚之,本帅行为端正,不怕人议论。万一谣言幕后牵连甚广,我们反而不易处理。当此之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大帅一向待金焕不薄,他对大帅犹自心生疑惑,现在以重罪处罚,万一他记恨在心,将来必生事端。卑职之见,切切不可再用此人。”
历史长河中,类似的事例多不胜数。最有名的莫过于三国时分的温侯吕奉先,那么勇猛的名将,为部下所擒,献俘于曹军,惨死在白门楼前。
无怪乎梁其颇有担忧的心思。
金无畏淡然望着众人,意味深长地说道:“事母至孝之人,岂是不忠不义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