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垂下的手掌轻轻放回小腹,擦泪水,男子一声怒喝,“我的枪呢?”不知道主将想干啥,众兵将齐齐回头张望。接过完颜止递上的长枪,人旋风般下楼,“所有人不得擅动,请人医治万户长,他没死……”直奔城门,“打开,我要单骑闯阵,杀光辽兵,听见没有——”一双血红的眼睛怒视吓傻的守军,“我数三声,再敢不开,连你们一块杀,一……”
“将军……”徒单克宁抢上前,用身体挡住城门,“你不能出去,那必死无疑——”
“你让是不让?”枪尖直抵千户长胸甲,恍恍惚惚的男子咬牙切齿,“让开——”
闭上眼睛,悍将凛然赴死,“我死也不会让,将军,你醒醒,醒醒呀……”声音异常坚决,“但愿我的死能让将军恢复正常,我们已失去一名优秀的副将,不能再失去你。来吧,尽管刺进去,我徒单克宁眨一下眼睛都不是男人!”
“你——”枪尖一抖,血花微绽,“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让不让——”
“将军——”腿被两人同时抱住,身后跪下一大片,所有部将一律跪倒,“将军,将军,你醒醒——”
见势不妥,四名千户长和四名百户长飞身扑上,夺下枪。腿也被牢牢控制,男子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啊——”抖开三名军士,作势拔脚。众人一拥而上,将男子压倒,“快,周将军已经疯了,绑牢手脚,把他抬回去!”
四十多人合力将疯疯癫癫的主将捆得严严实实,完颜止和徒单克宁一把架起。十户长仆散忠勇提枪并揣好面罩,抬上死去的万户长和阵亡将士,一行人在守军的护送下离开铁门关,迎着呜咽的寒风直奔坤闾堡。
风儿含悲,花草敛容,惨淡的太阳也默然垂首。壮士唤不回,忠魂飘飞,一缕悲凉直上愁眉。两员大将昂昂出关,而今却双双被抬回,一死一疯,让人如何不垂泪?坤闾守将早出城迎接,不由得大吃一惊。一帮蓬头垢面的少女和一群乞丐抬着阵亡的将士,其中还有两员大将?
“周将军……周将军他……万户长……万户长……”上前查,守将一脸惊讶。两人均一动不动,周将军还被捆成粽子一样,“怎么回事?谁解释一下?”
无人回话,恍恍惚惚的众兵将仿佛一具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晃晃悠悠进入城堡。守将转眼醒悟,不用问,绝对发生血战,“快,带勇士们去兵营,派人医治受伤的将士!”
留守的兵将一拥而上,默默接过僵硬的尸体,一个个悲痛欲绝。
军营内,针灸配合药膏把疯疯癫癫的主将拉回人世,悠悠醒转,男子放声大哭,“万户长,是我害了你,我真该死……”不停抽自己,人痛不欲生,“我不该擅自做主,留下这批女子,害我大军伤亡惨重,我……我……”一腔懊恼无处可发,“咚咚咚……”拳头将身下被褥几乎砸烂,“我不配做主将,不配——”
所有兵将和两位守将也忍不住热泪盈眶,“将军,这不是你的错,征战沙场难免死伤,谁也无法预料……”
乱摊子还得靠自己收拾,恢复清醒的男子翻下床,“火化阵亡将士,全部骨灰混合,由耶律迪烈负责保管,能走的兵将通通随我返回伊州。骆驼夫,那名骆驼夫呢?”
“我已派重兵保护那群女子和那名骆驼夫……”守将冲围观的亲兵挥挥手,“派人协助蒙古勇士处理后事……”冲男子点点头,“我已将早先的战情上报国王,国王传下口谕,命户奴赤木斤将军亲自护送贵大军入高昌城,国王要重赏每一名蒙古勇士。”
人都死了,重赏有何意义?男子一脸悲戚,“军情紧急,我们要即刻上路,请将军协助!”
“这个自然,不劳将军吩咐,我自会安排一切!”守将旋风般出门,去布置相关事宜。
所有兵将执意要跟上,如惊弓之鸟的少女更不用说,户奴赤木斤将军亲自护送,一行人离开坤闾。重伤的将士和女子一律躺上马车,轻伤的兵将在一旁默默守护,外围由彪悍的亲卫军担纲防卫。正午阳光下,浩浩荡荡的人群消失在滚滚烟尘中。
两天一夜后的清晨,大队人马进入高昌城。受回鹘亦都护巴而术阿而忒的斤指派的大断事官带众人直入皇城,将受伤将士和女子安顿,大批御医受命赶到驿馆医治。
安置妥当,一脸钦佩的断事官拱拱手,“久闻周将军威名,助我大军夺回坤闾和铁门关,没料到竟然如此年轻。失敬,失敬,少年英勇,前途无量,国王早等候已久,请随我去拜见国王!”
“大人太客气……”悲戚的周文龙恍如梦游,“耶律迪烈,你随我同行……”指指悍将,“徒单克宁,你负责守骆驼夫,不得让任何人靠近他。完颜止和仆散忠勇守护那群女子,我和耶律千户长去拜见国王……”拱拱手,“大人,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