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场又一场的下,冬衣早已经被人们裹在身上,京城当中却是越发的热闹起来了,百姓们喜气洋洋的开始置办起各种年货,各种集市和店铺里面的白糖,年画,炮竹,糕点,还有各式各样的小玩意,都开始变得紧俏起来,满京城都弥漫着喜气。
与此同时,和民间的喜气洋洋相对的则是,各大官衙当中的愁云惨淡或者是欣喜若狂。
二十一年京察终于告一段落,作为被重点“照顾”的赵志皋,自然是凄凄惨惨中的一位,他的亲弟弟被孙鑨定为了最下等的评价,不才而无能,即行黜落,赵志皋愤然上书抗辩,结果皇帝无动于衷,仍下旨照吏部考课办理,在这个封印的最后一天,老大人终于再也熬不住,连上四道辞呈,请求告老还乡!
虽然皇帝还没有批复,但是有眼光的人都清楚,赵志皋的下场已成定局!
这一点从他一开始在朝会上针对皇长子就已经注定了,或许他并没有要诬陷朱常洛的意思,但是他既然表现出了对于皇长子的恶意,而郑承恩后来又借故闹出了那么大的风波,时间联系的这么紧密,所有朝臣自然就将他和郑承恩划归了一党,如此压力之下,就算是没有孙鑨的针对,恐怕赵志皋也呆不了多久了……
不过孙鑨这边,也未必就占了上风,皇帝虽然准了他的京察奏疏,但是明显很不满他绕过内阁的做法,而内阁的报复也来的迅疾而猛烈,皇帝以考课不公的罪名,将负责此次京察的考功司郎中赵南星连降三级,贬职外用,吏部尚书孙鑨罚俸三月。
轰动整个朝野的京察,至此因为朝廷临近年关封印,而终于告一段落。
可惜皇帝或许这回真的是被气着了,也有可能是因为上次被骂没地方出气,罕见的对臣子刻薄了一回。
考功郎中赵南星即刻出京,不得逗留!
庆丰酒楼当中。
虽是临近年关,可这酒楼当中却是越发热闹了起来,皆因到了年关,平常繁忙的百姓也闲了下来,酒楼的生意也就好了不止一筹。
二楼的一个临窗桌子上。
几个身穿圆领袍的青年文士在喝酒,其中两人身后跟着的小厮衣着打扮皆非常人,一看就知道是权贵之家,而相比之下,坐在这几位对面的青色圆领袍之人就显得颓废了许多,身后的小厮身上带着大大的包袱,明显是要离去的样子。
不过是寻常的送别场景,倒是不值得人特别在意,看见的人,也只是觉得临近年关了才离开京城,有些可惜,要知道,过年的京城,可是最热闹不过了……
只有离得近的酒桌之上,才能依稀听见这桌客人愤愤不满的声音。
“赵兄,你何必如此着急!皇上纵然下了中旨,可内阁那帮人也不能如此欺人太甚,你且在京中多逗留些日子,小弟不日就具本上书,为你抗辩,定要让皇上收回这道旨意!”
酒到酣处,三人当中最为年轻的那个拍着桌子,一脸的不甘之意,对着那个萧索的中年人说道。
不过那个被称之为“赵兄”的人却是看的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叹了口气说道。
“允成有心了!不过不必做此徒劳之功了,为兄去处已定,再多言也无用,只会惹得皇上更加生气,说不定连宪成也会连累,还是一动不如一静的好!”
“南星兄,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我顾宪成是这等背信弃义之人不成?若非你竭力提携,哪有宪成的今日,如今你遭逢大难,皇上被奸人蒙蔽,我岂能因一己之利而袖手旁观!”
说的情真意切,险些让那位“赵兄”感动的落泪。
若是有见识的人见到这一幕,恐怕要惊得下巴都掉下来,谁能见过被称之为“铁面判官”的赵南星露出这等神色。
要知道,这位不仅手握七品以下的铨选大权,更是吏部天官的心腹之人,谁见到的不要上赶着巴结?
如今却落得个灰溜溜的离开的下场,不可谓不令人唏嘘。
不多时,酒足饭饱,赵南星纵然是再不舍,也要按照旨意离开,虽然顾允成说了内阁不会因此而为难,但是赵南星却清楚的很,皇帝现在一肚子气没地方发,他可不想再去触这个霉头……
带着两个小厮离开了酒楼,赵南星就此踏上了去往穷乡僻壤的脚步。
没了赵南星的声音,二楼虽然仍旧有些嘈杂,但是顾宪成的脸上却不免露出一丝黯然之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再抬头却发现,自己的面前多了一位少年之人。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