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给少嵇的奏章可拟好了?今日既要入宫,不妨眼下给女儿看看罢。”
雅禄斋内,孟然栋已经用完早膳,正躲在屏风后头更上朝服。
出乎孟采薇的意料,今日裴少嵇竟也出现在了这里,他就坐在孟采薇的下首,闲闲地端着一碗茶,不喝也不放下,就这么听着孟采薇父女的对话。
屏风后头,“你一个妇道人家,看什么看?放心罢,少嵇已经给为父推敲过不少遍了,定是没问题的。只要今日面圣没有什么闲杂人等,为父准会把这本奏章递到皇上的案头。”
孟采薇不甘心,腆着脸道:“少嵇毕竟还是孩子,总要让长辈替他把把关嘛,少嵇,你说是不是?”
目光落在裴少嵇脸上,孟采薇挑了下眉毛,示意裴少嵇赶紧配合一下。
谁知,裴少嵇却是直白道:这奏章不会有问题的,母亲只管放心。”
“就是!”孟然栋从内室绕了出来,“你就别瞎捣乱了,一点尊长样子没有,再让晚辈瞧你的笑话。”
言罢,孟然栋震一震袖,叫上裴少嵇,爷孙两人阔步出了门。
无功而返,孟采薇只得悻悻然回了淇云馆,却未料想,院门口,子冲正垂手立着,“夫人万安,公子命子冲在此等候夫人。”
“怎么了?”
子冲展颜一笑,从袖筒里摸出了一张卷成细筒的纸,“这是公子让子冲转交夫人的,请夫人过目。”
孟采薇愣了一下,迟疑地将纸展开,片刻后,她大喜过望。
居然是那本奏章的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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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高兴得很呢!”
“高兴得很?”裴少嵇抬头瞥了眼手舞足蹈的子冲,他正竭力模仿孟采薇当时的情态,只不过……
裴少嵇很快收回目光,声音也变得比窗外飞雪还冷,“赶紧照照镜子去吧,母亲再高兴的时候,也没露出过后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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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上。
“孟卿说得有理,这新税法的推行,确实还有一二弊端需得斟酌。”年仅三十余岁的皇帝,正值英姿勃发、胸怀壮志的年纪,对于旧朝漏政,正不遗余力地推行改革中。
皇帝沉思了一阵,慢悠悠道:“这样罢,就如你所言,人丁册簿各州县年年更录,户部存三年、州府存五年,具体施行,你年前递个条陈上来,朕再与中书省诸卿斟酌。”
孟然栋忙叩首,“臣遵旨。”
“好了,孟卿可还有其他事要陈奏?”
“臣——”孟然栋正伸手要取怀中奏章,却听身后脚步声响,一个内侍,跪在了他的身后,“皇上,陇右道监察使冯大人求见。”
皇帝愣了下,转瞬露了笑脸,“快请!孟卿啊,朕没记错的话,冯益善与你还是同年吧!”
孟然栋从善如流地将抽出一半的奏章塞了回去,紧接着俯首道:“皇上英明,臣确实与益善兄同年中举……不过,益善兄如今既为监察使,此番觐见,必有劾本要上,臣还是先告退,以免瓜田李下,惹人非议。”
皇帝朗声一笑,“不必,他此去安西,主要是替朕考核军备之务,与你民政无干,你听一听,也算是见识。”
孟然栋无法,只好称是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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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陇右道监察使冯益善,叩见吾皇,吾皇万岁。”
“起来吧。”皇帝摆了下手,“陇右气候恶劣,冯卿真可谓一身风霜啊。”
听两人交谈,孟然栋很快便察觉,冯益善与他一样,这是腊月进京以后,刚刚为皇帝召见。
“朕听淑妃说,冯卿住在了英国公府?前两日冯夫人进宫,淑妃还称赞尊夫人见识广博呢。”
“臣惶恐。臣确实借宿在国公府上,实因臣家中小女年将及笄,想高攀国公府,结个儿女亲家。”
始闻英国公三字,孟然栋便已蹙起眉头,再听到儿女亲家,不由得生出一阵不祥之感。
然而,皇帝毕竟更关心政务,私事聊了几句,便重新绕回正题。恰如皇帝适才所言,冯益善确实是奔着陇右道的安西都护府所去,言之题要,也都与边防军政相关。
“安西都护府军备松懈,军纪散乱,委实堪忧。无怪乎这几年,西域人蠢蠢欲动。”冯益善顿了下,摇了摇头,接着递上一本奏章,“这是臣在安西走访时,辑录的一本名册,所列之人,均是在军籍者,行恶霸事也。他们兄弟相称,抱团作恶,不仅打劫来往商旅,还欺霸民女,在军中更是令上峰忌惮、下属畏惧,拧成了一股新的势力。”
皇帝闻言,脸色渐渐不豫,“呈上来,朕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如此为非作歹!”
谁知,皇帝才翻开那本奏章,目光便急速冷了下来,“裴少嵇?这不是惠安侯的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