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白莲教在天津怕是已成气候了!”牟斌没先说自己的伤势,而是急切地说了这一句。
秦堪叹气:“至今为止已有三个人跟我说‘成气候’三个字了,我倒想问问,区区一个邪教,它到底成了什么气候?难道它已到了公然造反的地步了吗?”
牟斌苦笑道:“侯爷说得没错,它确实快到造反的地步了……”
秦堪眉间一拧,沉声道:“把话说清楚。”
一听秦堪无比威严的声音,牟斌一凛,他这才发觉眼前这位年轻人早已不是昔日吴下阿蒙,才二十出头的他,已然养出了重如山岳般的官威,这种官威连他这个曾经的老上司也不由自主地感到颤栗。
牟斌暗自苦笑,一遇风云便化龙,如今身份的对调不是没有道理的。
想到这里,牟斌心中对秦堪的最后一丝淡淡的怨意也终于随风消逝。
舔了舔干枯的嘴唇,牟斌说话的神态愈发恭谨了:“侯爷,下官遇刺是在一个月以前的事了,在那之前,下官便曾接到过天津锦衣卫探子的密报,说城中有人传教布道,秘密召集无知百姓开香堂,煽动他们对朝廷的敌对情绪,下官接报之后不敢大意,拟了一份文书送呈北镇抚司后,便带人去他们开香堂的地方,也就是天津城郊一个破旧的关帝庙查看了一番,这伙人倒也张狂,似乎根本没想过湮灭痕迹,下官赶到时人虽已散,但香案的供奉仍在,香炉里插着九支香头,案后供着一张无生老母画像……”
似乎怕秦堪不懂,牟斌解释道:“白莲教从南宋创教一直至我弘治朝,原本拜的都是弥勒佛,故而亦称弥勒教。前几年我大明北方出了一个名叫罗梦鸿的道人,这人倒是天生的道家根骨,于成化十八年明心悟道,随即便创了罗教,罗教最初被称作无为教,这罗梦鸿悟道后写了五部经书,其中一部名曰《苦功悟道卷》,卷里曾提过所谓‘无生老母’的说法,这个说法却被白莲教剽去,从弘治十六年开始,白莲教所拜者便不是弥勒佛,而是无生老母了。”
牟斌说的这些秦堪确实不知道,穿越者有穿越者的优势,但优势并不体现在这种地方,他前世当副总的时候也没有兴趣研究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白莲教,此时听牟斌道来,深觉茫然。
“这罗梦鸿跟白莲教可有关系?”
牟斌摇头道:“并无关系,纯粹是被白莲教窃了经书要义,据当年锦衣卫探听所知,罗教是个很温和的教派,它结合禅宗,道学和玄学而自成一派,其八字真言‘无生老母,真空家乡’便是它的教义,可惜却被白莲教窃了,其本意也被白莲邪教改得一塌糊涂……”
看了秦堪一眼,牟斌的声音压得很低:“据下官所知,宫里的御马监掌印张永张公公便是罗教信徒……”
秦堪一楞,接着赞赏地瞧了牟斌一眼。
教派宗义什么的,秦堪完全不懂。不过他很欣赏牟斌送上来的新鲜八卦,因为这个八卦随时可以变成黑材料,将来刘瑾倒后,若张永不安分,可以用这个黑材料弄死他……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这八个字罗教用了,白莲教也用了,你说你是罗教不是白莲教,你说得清吗?
——不得不说,跟秦堪这种人结为盟友,实在是一件瞎了狗眼的事。
牟斌愕然瞧着秦堪不知何故嘿嘿阴笑不停,许久之后秦堪才恢复正常。
“牟大人,继续说正事,天津的白莲教你是怎么查的?”
“是,那日下官查无所得,回衙署后便发动天津城内的锦衣卫密探和帮闲秘密打探白莲教的消息,一探之下才发觉事情有些严重,城中百姓约两千户左右,而且其中许多都是天津三卫军户家眷,其中却有数百户家里秘密供奉无生老母,下官不敢迟疑,马上下令逮了几户人家下狱严审,谁知他们只是最底层的信徒,一问三不知,只说白莲教广收信徒,但并不收百姓的香火钱,反而大行善事,有那穷困挨饿的百姓白莲教还按月给他们送去粮米,此举大获民间百姓赞颂,这也是白莲教不知不觉在天津占住阵脚的原因……”
秦堪沉声道:“这白莲教好有算计呀,邀买人心倒是小事,怕就怕……”
扭头注视牟斌,秦堪眼中竟有一丝惊惶之色:“你说城中百姓多有军户家眷?”
似乎知道秦堪在惊惶什么,牟斌脸上露出苦笑:“是,下官由此推断,怕是天津三卫里的将士们也有不少秘密入了香堂,具体有多少人下官并不知晓,可以肯定,不是小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