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右布政使胡濂眼皮微跳,神情有些尴尬,江西巡抚孙燧面露冷笑,浑若无视地把玩着手中精致的酒盏儿,其余几位知府和卫指挥使面面相觑。
虽无一人说话,但每个人的心都在缓缓下沉,他们已感到今曰恐怕会出事,臣下和藩王背地里议论皇帝可以说各时各地皆有,但宁王选在这个喜庆的时候没头没脑问出这么一句话,显然还有后文。
见席间无人答话,幕僚李士实上前一步,沉声道:“王爷问得好,当今皇帝年幼不经事,而且姓子荒唐昏庸,早年宠信内宫八虎,将朝务国事尽付阉贼刘瑾,刘瑾死后又宠信佞臣秦堪,弄得满朝乌烟瘴气,无数忠良被屠戮灭家,弘治先帝与诸名臣创下的盛世景象早已破坏殆尽,说句冒犯之言,当今皇帝实可谓遗臭千古之昏君!”
满桌官员睁大眼睛盯着李士实。
诸人皆是官场沉浮许多年的老人,见宁王和李士实一搭一唱的,一颗心愈发沉入谷底。
好好的寿宴上议论当今皇帝,以臣论君本已是非分,藩王的身份更加敏感,今曰上演这么一出,宁王到底想做什么?
没一个人说话,大家全都静静地看着宁王和李士实,只有江西巡抚孙燧脸上的冷笑之色越来越盛,早在赴任江西之前孙燧便知宁王心怀不轨,窥视神器,这一年来孙燧总共给朝廷发了七八份奏疏,参劾宁王在南昌各种不法事,以及提醒朝廷关注宁王动向,可惜奏疏皆如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无人敢搭言之时,孙燧冷冷开口了。
“王爷贵为天家贵胄,与天子一脉血亲,您在背后如此议论天子,不觉得过分吗?”
朱宸濠目光如鹰隼般盯住了孙燧,嘿嘿冷笑不已。
这是个很不懂事的官儿,前几任江西巡抚的下场摆在眼前,这个孙燧却仍不识进退,后来李士实给孙燧送了一份颇具深意的礼物,分别是枣子,雪梨,老姜和芥菜四样,其寓意可以说非常浅白,谓之“早离疆界”,不归附宁王就趁早滚出宁王的地盘,王的地盘王做主。可惜礼物进了孙燧府上,孙燧却仍固执地留在南昌不走,而且参劾宁王的奏疏也不依不饶地往京师递。
此刻朱宸濠看着孙燧的目光已充满了杀机。
不归附,便除之,这是宁王今曰宴客的目的。
“本王哪里过分?”朱宸濠拍案大喝:“本王乃皇室宗亲,有些事情你们外臣不知,但本王却知道得清清楚楚,诸位可知当今天子朱厚照,其实并非弘治先帝的亲身骨血?他是宫中太监李广私下抱养来的野种!”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孙燧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放肆!竟敢辱我大明天子,朱宸濠,你意欲何为?想造反么?”
朱宸濠神情一整,身子忽然转了个方向,面朝北方跪拜下去,虔诚恭敬地磕了三个头,站起身后肃然道:“本王昨曰接到皇太后衣带血书懿旨,谓之当年生下皇子后,万贵妃爪牙余孽,大太监李广因嫉恨弘治先帝登基,遂秘密将真正的皇太子掉包,当今皇帝实乃从宫外抱进来的平民之子,皇太后上月知晓此惊天秘事后,被篡国逆贼朱厚照秘密关押在慈宁宫,一步不准外出,皇太后求本王尽起江西之兵,进京勤王事,清门户,逐逆君,肃朝纲,还我朱家朗朗社稷乾坤!”
目光凶狠地盯着满桌宾客,朱宸濠一字一字缓缓道:“本王贵为天家皇室宗亲,怎能眼见江山社稷落入不知何名何姓的野种之手?皇太后的请求,本王答应了!”
满桌宾客惊骇地看着朱宸濠。
这……简直是明目张胆的造反了!
李士实向前踏上一步,凶神般盯着众人,气势汹汹地道:“宁王爷乃皇室贵胄,今上实为篡位逆君,皇太后被逆君幽禁于深宫,逆君种种倒行逆施,令我真正的朱姓天下生灵涂炭,诸位皆是我大明之柱石重器,宫室不靖,天下不安,诸公焉能坐视而自保其身?君臣之道何在?”
砰!
孙燧拍案而起,怒道:“呸!你竟有脸说什么‘君臣之道’!皇太后血书懿旨何在?还请王爷公示!”
朱宸濠冷冷扫他一眼,没搭理他,盯着席中诸多宾客道:“本王欲兴师勤王事,清宫室,诸公可愿助本王?”
殿内一片死寂,无人敢搭腔。
孙燧不依不饶愤怒重复道:“皇太后血书懿旨何在?”
朱宸濠眼中杀机大盛,狠狠一摔酒杯,吼道:“来人!”
忽啦啦一阵甲叶金铁碰击声,殿门被一群铁甲军士撞破,随即一队队铁甲军队从王府后院如潮水般涌出,很快将王府内外所有的宴席宾客全部控制住。
朱宸濠指着孙燧,恶声道:“将他斩首祭旗!”
一道雪亮的刀光闪过,孙燧的大好头颅冲天而起,鲜血如喷泉般从整齐切断的脖颈处狂喷而出,直到孙燧的头颅落地,身子仍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鲜血喷洒在宴桌和地上,伴随着几声惊骇至极的惊呼,当即便有两名官员两眼翻白昏过去了,铁甲武士却不会放过昏过去的官员,一把将他们拎起,朝他们脸上狂扇几个耳光,将这二人从昏迷扇到苏醒。
徒然的血腥场面令许多人面色苍白地弯腰呕吐起来,此起彼伏的呕吐声里,宁王朱宸濠缓缓向前一步,两脚踏在黏稠的鲜血里,狞声问道:“现在,本王再问你们一次,谁愿助本王兴义师进京勤王事,清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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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还有一更,算是补偿昨天生病请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