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一路上心中都有所犹豫,这两名龙家子弟非敌非友,不知底细,难以信任,若一路同行必然带來额外的风险,说实话,顾铁心中不止一次动过“逼问出龙姬的下落,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念头,他也能出來龙食月对自己同样不信任,左手随时握着佩剑的剑柄,现在两名龙家人到了最虚弱的时候,此时必须做出选择,中国人右手把玩着颈间的俱利伽罗项链,俯视着仰卧在草丛中两名赤条条的汉子,脸色阴晴不定。
若以自己平素的性格,应该会将两人斩杀,以将变数减少到最低程度,世界的本性是残酷的,若非朋友,就是敌人,中国人是个和善可亲的人,但面对严酷的环境,有着牺牲一切可牺牲者的深刻觉悟,为了救出阿齐薇,他不惜在东京市中心制造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如今这两名素不相识的龙家人又算得了什么。
但几分钟后,顾铁叹了口气,决定放弃这个念头,因为他所站之处旁边有一条小溪,清澈吸水倒映银河,也映出占星术士的脸孔,漂浮在水面上的是一张年轻稚嫩、未经世事的少年面容,顾铁忽然醒悟,相对于行踪不定的自己來说,名为约纳的十七岁少年才是这具身体的真正主人,自从降临之日以來,他们之间早已不是游戏玩家与npc的关系,而是可以相互对话的、平等的两个灵魂。
约纳会做出什么选择,不,这对少年來说根本就不存在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担负起护送龙家兄弟的责任,为了这两个陌生人而愚蠢地付出生命,顾铁决定尊重约纳,按照他的生存方式继续前进下去,两人的处世哲学到底哪一个才能指明正确的方向,中国人从鹿皮包里翻出药品、纱布、绷带和一瓶酒,蹲下來蘸着溪水帮两人清洗伤口,涂上药然后包扎起來,他沒到的是,直到此时龙食月才放松了右手,真正地晕了过去,他的右手心一直握着一柄小小的短剑。
终于处理好伤员,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顾铁在小溪里洗了手和脸,喝饱了水,疲惫地坐倒在地靠着槐树放松身体,他其实也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连小手指头间都不愿意挪动一下了:“以玩游戏來说,这样的内容可太无聊了……”中国人轻声抱怨道,脑中乱糟糟地想着事情,他刚才将两人的随身物品翻了个遍,沒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龙食月的内衣中贴身收藏着一封书信,信封上的火漆还未完全凝固,显然是龙家大宅覆灭前匆匆写就的,收信人是“大泣朱邪氏”,落款是“平阴城东,龙撼岳”,想來肯定是龙家长老向同为东方十七家的朱邪家求援的告急信,约纳的记忆中有这样一个段落,那位死于平阴城前的吕家人同样拜托他前往末汉国寻找朱邪氏,因为朱邪家的能力天生克制复生活尸,顾铁不知道的是,为何龙家仅派出这两名重伤的青年担此重任,也不知道朱邪家凭借什么打败雅古诅咒之土这种邪恶的“大杀器”。
星光流转,小溪潺潺,六月的凉隋山区不冷不热,顾铁掏出干粮來慢慢嚼着,沒等啃完一块干饼,脑袋一点一点打起了瞌睡,朦朦胧胧间,听到身旁有个人说:“太大意了,整个凉隋国到处都是敌人,必须有人守夜的。”
“噢,我已经在四周布下许多陷阱,虽然不是什么杀人的机关,不过响动挺大的,睡得再沉也能把人吵醒,沒人能偷偷摸摸过來的,放心啦……”顾铁昏昏沉沉地回答道,慢慢抬起沉重的眼皮,到眼前蹲着一个人,一个身形只有七八岁孩童高度、脊椎弯得像张弓、脸上密密麻麻布满肉瘤的奇怪男人,男人身上镀着一层银色星光,一双紫幽幽的眸子牢牢盯着自己,不出敌意,当然,也更不像什么正义的朋友。
“你是谁啊!”中国人的手偷偷摸索着,将平放在身旁的法杖席拉霏娜握紧。
那男人脸上肉瘤蠕动着,仿佛想挤出一个别扭的笑容:“我是來帮你的。”相比怪异至极的形象,他的声音倒算得上比较正常。
“放眼全世界,能够帮我的人除了干草叉小队和阿赛那个迷失在异界的笨蛋之外,就只剩幽灵的人了。”顾铁说道。
“我是幽灵。”丑陋的男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