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不见吗?”瓢泼的大雨印衬着门前的男子,失落中还凭添了几分尴尬。
“姐姐没说不见,但也没说要见,只是埋头在写一些云来也看不懂的东西。”云来忐忑的看着眼前这个南朝的九五之尊,估计这辈子他都没有如此狼狈的被人拒绝过,如今却如同一个门房小弟一般就在自家院子前吹着风淋着雨乖乖的站着。
“那麻烦云来姐再进去告诉嫂子,我在这等着,一直到她愿意见我为止!”卫羽凌只觉得浑身发冷,心口处空荡荡的,好似丢失了什么一般,但嘴上却无比客气。
“皇上,她是什么身份,居然敢让皇上等着…”跟随而来的侍从不满的嘀咕了一句。
“混帐,她是你能评论的对象?给我滚回去跪着!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要来打扰我!”男子打了个寒战,眼里却有锋利的寒芒闪过,门缝中吹拂而来的风雨明灭不定,终究,将那些个不甘的情绪一吹而灭。
天色渐暗,雨还在下,一群人用了晚膳都坐在厅堂里陪着女子聊天,云来卖乖的点上了白小三最新改良的鱼油灯炬,却被女子要求熄掉。
“太亮了,眼睛有些痛。任何东西都得有个限度,物极必反,惠极必伤,这个道理你们都要记好了。莫说你们,我也是这些年才明白。”女子突然慎重的交代让每个人都愣了一愣,搞不懂她究竟是想表达什么。
“大家都不年轻了,没时间给我们去后悔、去反省,岁月就是最残酷的惩罚,发生了永远都无法去挽回。”厅堂中一下子就安静了,女子孑然一身,就那般单薄的在中间立了半晌,直到乔虎前来低声禀报,这才打断了她的思绪。
“这雷雨越来越大,那人还在门口站着,若不让他进来,不如我去轰走他?”乔虎眼中冒出不易察觉的不耐和警觉,这样的关头这样的人来到他们的门前,他不得提起万分精神,如今的宓可身怀六甲,那里还经得起变故的颠簸。
女子微微眯眼,打量着乔虎的表情,突然慢慢收敛起面上原本的笑容,一派冷然肃穆。“你们都是我最在意的亲人,所以不管未来我在不在,你们都要在一起,要互相扶持,要相亲相爱。我不知道下辈子我们还能不能遇上,但这辈子我很珍惜你们。所以,未来你们都要给我好好的。朝政上的事不要管,你们也管不了,那些如海的心机和谋算不适合你们的性子,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半身戎马就够了,见过的离别也够了。做好眼前这份生意,塌实的过,过这辈子我都期许却一直没能实现的平淡生活,放下那些王侯将相的荣耀与名利才会有机会陪着自己在乎的人。人生终究没有那么多的两全其美,所以不要贪心,不能贪心,一贪心就要失去了。”
这一席话说得极为煽情,一时众人之语云起。“郡主,你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你这样说话小三可不喜欢!”
“你不喜欢,难道我就不说?”女子苦笑,无情人世,或许也只有真正走过了这一番才能有资格这般陈述。
“阿姐,若是眼睛不舒服就早点休息,你这样说,大家可都会担心。”为子不安的看着她,那小小一簇烛火在角落里静静燃烧着,映着她橘红的脸,耀得他眼角刺痛,宓可揉了揉眼,将桌角的茶盏轻轻端起,小啄了一口,望着那灿然一团的灯焰呆呆出神。
“若是无德还在身边就好了。这些日子眼睛越发的瞧不见东西了,真怕下一次见他的时候这眼睛都看不见了。南朝这一乱注定回不到曾经的盛世了,我真不该让无德去边关。小三子,你和乔大哥可一定要把无德和左将军给我找回来。记住了,我们始终是一家人。”女子环视了众人一圈,发现自己的一翻话把气氛搞得太过压抑,突然有些内疚。
“乏了,我要先睡了,云来记好了,这两天帮我找个夫子回来,代我提笔。”女子心中闪过一切,不由涌上无数感慨,却也只是摆手摇头,再也没有多说半句。
“可是,姐,门口那人还等着呢?”云来小声提醒。
“他要等就让他等着,等他想明白了,自然会走!”宓可闻言并没转头,只是懒懒打着呵欠回了自己的屋子。
次日清晨,雨已停歇,云来推开大门,见卫羽凌依旧一身狼狈的处在门前,脸色几近苍白,看来这一夜的风吹雨打还真是让他吃了不少的苦头。一个人的性子就算再怎么变,却终究逃不出他是皇帝的身份。宓可从来就不是个喜欢刁难人的主,这次故意将这南朝的第一人凉在这大门口一夜不闻不问,也不知是寓意为何?
小丫头不敢多言慌忙又折回身子跑去通传,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如今在朝堂上强权铁碗的帝王真的会铁了心的在这大门口站上一夜。
半刻之后,云来又不疾不徐的走回了门口,明显少了之前的忐忑之色。卫羽凌远远看她迎面走来,内心竟然升腾起一阵欢喜,仿佛已是期盼的愿望达成一般,下一秒所有的憧憬又都被女子的开口打破得一干二净。
“皇上,姐姐说,你可以回去了。”云来满怀欠意的开口,这一刻她眼前的只是一个落魄的被人再三拒之门外的男子,而不是那个手操生杀大权的南朝皇帝。她看他乖乖的听完自己的话,表情变得有几许抽搐,腮角随之鼓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却依旧要强忍住不发作的样子。
“嫂子,让我回去?”卫羽凌双手蓦然握成拳,冷峻的凤眸中倾泄出复杂而痛苦的神情,就像被老师罚站的学生,紧抿着俊美的双唇微启,却依旧客气的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