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容的出现,梁融心中的不安稍稍减少。此人可以说,是除陈琰之外,最得汾王器重的心腹。
听说此人曾受汾王大恩,所以誓死效忠汾王。无论汾王做过什么,他都不离不弃。
这份忠义,就算是梁融,也不得不钦佩。只可惜,这份忠心用错地方。效忠一个乱臣贼子,哪怕再忠心,他也留不得。
梁融云淡风轻笑笑,并不在乎他毫无礼数的讥讽。“席先生在此,想必我们的皇叔也在许容。”
他状似好奇,环顾四周,讥讽道“二皇叔在何处?不如请来一见,何必躲躲藏藏,像只老鼠。”
这是在讥讽汾王,三年里到处奔波逃亡,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叫打。
席容闻言脸色大变,哼笑一声“殿下莫要得意,王爷迟早会出现的,只不过,您未必有那个命,能再见到他。”
不等梁融作答,纱姑娘抢先一步,剑指席容“你家主子在何处,赶紧叫他滚出来受死。”她满眼仇恨,死死盯着席容,这个人她也认得。
当年在师父的房里,便是此人将任务交托给师父。师父本以为不过是找本书,并没有多加怀疑。
谁知后来,他们才知道这件事有多么麻烦。
麻烦到,整个师门就剩她一个活口。
席容轻轻瞟一眼纱姑娘,冷笑道“小丫头命还挺大,师门里的人全死光了,你倒是活得很好。便是当初设下陷阱,你竟然也能逃脱。”
如此毫无保留,将自己做过的事情透出来,可见席容已经没有再隐藏下去的打算。
纱姑娘见他说的如此轻巧,更是怒火中烧。忍不住,抬剑就要刺向他。
黑青眼疾手快,一把拦住纱姑娘。纱姑娘被仇恨冲的失去理智,不代表旁人也一样。
当席容毫不犹豫说出这件事,梁融与黑青内心同时产生疑惑。
席容为什么能毫不掩饰说出真相,与其说他在挑动纱姑娘的怒火。不如说,他在破罐子破摔。
他为什么这么做?
心里的不安再次层层加深,不等梁融开问,席容又诡异笑笑“殿下如此辛苦,大费周章,要找到我家主子,无非是为了给你母亲报仇,可殿下却不知,真正的仇人并非我家王爷。”
他们竟然连这个都知道,梁融危险的眯了眯眼,此人是有备而来。“席先生顾左右而言他,莫非是想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他一说,身边的人都开始戒备,环顾周围。
黑青死死抓住纱姑娘,让她冷静之后,才插话道“我说黄二当家,你们西风岛可真是落魄了,什么时候也成了朝廷的走狗。”
对方人群中,那个为首的凶悍者,便是失踪很久的西风岛二当家。
黄二当家森冷一张脸,皮笑肉不笑道“你们黑龙帮,不早就成了朝廷的走狗。怎么,只准你做初一,还不准老子做十五?”
“你当然能做十五,可你西风岛上人都死光,你他娘做的哪门子十五?我说,你们大当家该不会被你弄死了吧?”
西风岛跟其他三个帮有点区别,这个帮派以凶狠著称,上面的人要是没有本事,迟早会被下面的人杀了篡位。
几年前,黑青之所以能带关离逃离,就是早已知道岛上,有人准备以杀了前面那帮主,自己当老大。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一夜西风岛确实是重创,帮主雷大光虽然胜利,杀了不少狼子野心的家伙,可西风岛内部,却是元气大伤。
如今雷老大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二当家却跟汾王混在一起,不用想也知道,西风岛又内斗了。
“你他娘废什么话,姓雷的命短又不识相,他想过安稳却又抱着帮主的位置不肯放,那老子当然要送他一程。”
黄二当家丝毫不掩饰,自己杀人灭口的残暴行径,指着黑青嘲笑“你有小王八蛋,以为跟那么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告诉你,一天是海盗,你他娘永远就是海盗。”
“朝廷留你到现在,不过是因为你还有用,等我们都死光了,你小子离死也不远了。”
黄二当家从来不相信什么招安不招安,选择跟汾王合作,不是因为看中他的身份。他这人从来就只认一样东西,那就是钱。
没有钱,你就算是朝廷钦封的王爷又如何,光凭你那破身份谁会,给你卖命。没有钱,连手下的兵将都养不起,还想造反当皇帝,都他娘扯淡。
黑青并没有因为这些话而动摇,反而继续讥讽他。“我说姓黄的,汾王是许了你多少钱财,谁让你像狗一样听他调遣。”
黄二当家还不及说话,席容却插话进来,打断两人“他们反正死到临头了,还让他瞎费什么话。”
他转向梁融,继续道“殿下去既然要死在这里,席某不如让你做个明白鬼。”
“平王爷告诉你的话,只说对了一半。你阿娘自杀,确确实实是因为被太上皇玷污。可你知道为何偏偏那么巧,你阿娘会出现在那里?”
梁融不说话,静静看着席容。但他死死握住的拳头,却显示内心的紧张。
关离担心,握住他的手,示意他要冷静。
“王都里传闻,你阿娘跟平王有一腿,这消息的确是我们造假放出去的。但是有一件事情,世人知道的甚少,那就是你阿娘的的确确有一位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席容讥讽笑笑,像是在嘲笑一个不守妇道的失贞女子。
见梁融依旧稳如泰山,席容继续刺激他“这个人,后来考取了功名,名列探花。原本他与你母亲不会再有交集,可惜偏偏那么巧,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关离心里莫名开始害怕,此人看故用玄虚,但每一句话都意有所指,他说的人会是谁。
“殿下可曾听闻过布衣社?”
席容一句话,让关离一下子瞪大双眼,她紧张看向梁融,希望他不要相信,她想开口阻止,但这种行为只能加深梁融对自己的怀疑。
“你到底想说什么?”梁融淡淡开口,此时此刻,对自己说这些,他分明是在转移话题,拖延时间。
哪怕席容所说全部真实,梁融也会保持怀疑。
“殿下何必着急,待我细细说来。”席容漫不经心一笑,不在乎梁融冷淡的反应。“要说起来,这位探花郎当真是生得丰神俊逸,不要说王都里的贵女,就算当初太上皇,都动了为他指婚公主的心思。”
“可惜,探花郎指天发誓,心中只有青梅竹马的女子,此生再不会另娶他人。众人唏嘘,无不羡慕那女子。”
“你阿娘当时就在酒宴上,听到这话,那叫一个感动。这一感动,就为人家丢了性命。”
“你阿娘哪里知道,那位探花郎之所以来皇帝的宫宴,才不是来叩谢皇恩,会旧情人的。他其实是来宫内找一个人,这个人你可能听过。”
众人纷纷屏息,只见席容笑得诡异“此人姓樊,乃是先皇在位时入宫的一个秉笔太监。先皇驾崩后,他便到了藏书阁,成为一个整理藏书的太监。”
“谁能想到,一个不起眼的老太监,竟然也是布衣社的人。探花郎进宫找他,其实是为了找一样东西。这些东西殿下肯定知道,那就是张家一直在找的《扶南异物质志》。”
话说到这里,关离已经忍不住,要冲过去杀人。不用想,也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他这么泼脏水,简直其心可诛。
梁融死死抓住关离的手,不让她一分动弹。
席容仿佛没看到他们的愤怒,继续出言嘲讽“宫宴之上,我家王爷本来要对付的,是平王与探花郎。那药是下给探花郎和平王的,也不知哪里出了错,竟然让太上皇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