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张儒是什么样的人缑谦也清楚了,在他眼里,这个年轻人平时看上去张扬跋扈,有时候不显山不露水,但是当他露出獠牙的时候,肯定会弄死不少人。
张鹏更是清楚张儒睚眦必报的性子,二人不再多言,就这么散了。
是夜,平日里十分昏暗的城隍庙中灯火通明,四方街居住的青壮四下散开,遇到可疑的人就会马上跑回城隍庙汇报情况。
新旧瓦片交替的城隍庙屋顶也有四五个黑衣人在来回走动,城隍泥塑下一个年轻人身边围着七八个身材魁梧的大汉。
“白日,是我们的人下的手?”年轻人轻声问道。
几个大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头,最前面的大汉挠着脑袋道:“督帅,咱们的人还没到那,他们就被打了,我们到那里的时候,就看到满地都是书生。您还别说,可解气了,平日里他们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白天看见咱们可是哭爹喊娘的。”
年轻人笑骂道:“说正事,有没有查一下那些打人的是什么来头?”
大汉不好意思地道:“那些人下手挺狠的,而且打的地方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地方,应该是老手。不过辽东这么大的地界,咱还真不知道是什么人冒出来动的手。”
“详查!我还以为是咱们自己人动的手,没想到还有人替咱们动手了。吩咐下去,辽东千户所的所有人都发动起来,那么多打人者,应该会留下蛛丝马迹。”年轻人眼中划过一抹异色。
能被人称呼为督帅的,自然只有张儒张大人,那领头的汉子则是辽东锦衣卫千户所的新任千户——曾芳。
如果那些打人的人只是辽东百姓或者马匪,那自然不足为据,怕就怕这些人是某些有心人特意吩咐之下,殴打一帮士子用以激怒天下士人的。
大明本就有些重文轻武,更何况现在是太平年间,没有那么多外战,治理天下自然不能靠一帮子武夫。
得罪了天下的读书人,那唾沫星子就足以将他们给淹死了。
张儒也有些纳闷,自己的人还没动手,是哪里冒出来的人竟然先下手为强了。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所以他迫切的想要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对那些书生动的手。
一帮人来去如风,连号称天下第一卫的锦衣卫都没察觉到,这让好不容易把副字去掉的辽东千户所千户曾芳大感颜面无光。被暗中召集而来,带着三五心腹手下,没有面对顶头上司的呵责,心中反而更不是滋味。
当即拍打胸脯:“督帅放心,末将就是将广宁挖地三尺,也会把始作俑者挖出来。”
要挖出始作俑者,只怕在广宁是不太可能的,张儒也没打击曾芳冒出来的豪情,点头道:“尽量不要起冲突,先查,查明白之后再动手。昭狱没空地方,广宁卫有的是审讯的地方。”
面对变相的鼓励,曾芳眼中升起激动的神色,破锣嗓子冒出一句督帅等着,便掉头钻进了黑色的夜幕之中。
相距甚远的总兵宅邸,脸上淤青依旧的朱巍奋笔疾书,一封奏折已经用去了四五页上好宣纸。他来辽东之前在京城得罪过不少人,可那些人没一个能够把手伸到辽东来,所以他很自然的将挨揍的黑锅扣在了他正在得罪的张儒身上。
早在京城的时候他就听说了张儒的横行无忌,心中带着偏见来辽东就是为了将这个靠东宫崛起的年轻人绳之以法的。没想到好不容易抓住对方一点点把柄,自己在辽东结交的那些志同道合之辈就被打了个满地找牙。
想他朱巍好歹也是大明男儿,又是读书人,何曾受过此等屈辱。六科廊的人出去,都是清贵人物,平日里少有孝敬不说,就是有冰敬炭敬他们也不敢收。京城中大小官员,不管是高居二品的阁员还是各部尚书,心底里再不将他们当回事,面子上也会留些余地。哪曾想来到辽东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竟然有人在青天白日对他们动手。
奋战两个时辰,手腕子都变得酸痛了,一封万言奏章总算是写完了。朱巍揉了揉酸痛的手腕,青肿的眼眶中间那条缝隙变大些许。仔细将写下来的东西重新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纰漏,他才将信纸装进信封中用火漆封好。
一骑快马,八百里加急,连夜出发。
驿站的马离开后不久,城门口处多了许多黑影,这些人聚集在一起,朝城门口不短窥视。
驿站的马接近城门,已经被封死的城门在看到驿站八百里加急信差的令牌之后马上打开城门。
城门打开的那一刻,城门口的数十道黑影动了。
最前头的黑影如利箭离弦,射向马背上的信差。速度之快,完全没给城门司的人反应的时间。
嗖嗖嗖,借着夜色的掩护,军中特有的弩箭如暗夜精灵一般不停掠夺着辽东军士的性命。一个城门司的年轻士兵背上插着两支弩箭,费劲的爬起来,手触摸到城门战鼓的鼓槌,一支箭矢将他的手钉在了墙上。
那些黑衣人都不说话,虐杀过程中甚至连一点声音都不曾发出。
年轻的军士咬着钢牙将用力拔出了弩箭,用那只带着弩箭的手,颤抖着握住了鼓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