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昌有心为南方革命党争取此人,虽说他未必会忠于革命,但联合其余各省都督阻止袁世凯称帝还是易如反掌的。他透露给冯国璋的消息半句不假,袁世凯的长子正在京中为攒做父亲称帝一事上窜下跳,听说连徐世昌都看不下去,不轻不重地提点过他好些次。
冯国璋匆匆来京城又匆匆而去,他是为袁世凯称帝一事来,试图再次解开疑惑,如今疑惑算是解开了,但结果却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他离开数日后,谢怀昌也启程前往保定就职,这两人身不在京城,心却无时无刻不在关注这里,但关注京城风向的又岂止是这两人?恐怕大半个中国都将心思拴在了这片浮华之地。
谢怀昌走了之后,婉贤同韦筠如越走越近,十有八日都将时间消磨在了学堂里,她跟着化学系的同学旁听,认真记笔记,以致榜还未揭,化学系的诸位老师们就已经晓得这位勤奋刻苦的未来高徒的大名了。
北大八月份张榜公告该年录取名单,但徐适年提前就委托人替她打探消息,在七月中旬就提前得知她金榜题名,还特意到京城谢府告知了这个好消息。
徐适年去的时候本是打算避开谢婉贤,故意挑了她去学校的时间上谢府拜访,不想谢婉贤半道改了主意,又折返回来了,正正与刚告辞的徐适年撞上。
冯夫人亲自送他出门,见着谢婉贤,满面笑容,先道恭喜:“我们府上也出了个女进士。”
谢婉贤一愣,紧接着便接连追问:“我考上了?”
徐适年点了点头:“恭喜你,金榜题名了。”
谢婉贤倒抽一口冷气,她猜着自己能考上,但真正听到这个消息,不免还是心花怒放,原地走了两圈,又问徐适年:“先生怎么知道的?”
徐适年道:“拜托了北大招生处的同仁专门查了,确切无疑。”
谢婉贤看着他,笑意渐渐爬了满脸,偏生还惦记着谦虚这回事,于是极力压着,规规矩矩,正正经经地向他揖手:“多谢先生栽培教育。”
徐适年瞧着她的表情,忍俊不禁:“是你自己勤学苦读方有此日,同我栽培不栽培倒是没多大关系。”
冯夫人道:“先生这话才是真正谦虚,阿贤,我方才在堂里还跟徐先生说,要在家里设宴谢师,他无论如何都不答应,正好你回来了,快劝劝先生。”
婉贤尚未从狂喜的心情中恢复过来,瞧着徐适年,兀自道:“先生确认过了?这是真的?”
徐适年笑起来:“千真万确,三小姐,我用我项上人头保证,千真万确。”
婉贤嗔怪地睨他:“保证就保证了,还扯什么项上人头,倘若是一场空欢喜,难不成你要引颈自戮不成?”
徐适年道:“若是空欢喜,我就算是自杀谢罪也不足以平民愤吧。”
“空欢喜也要感谢你,”婉贤道,“感谢你赠我一场空欢喜。”
这话说得别有含义,徐适年方在她跟前自在了一些,立时又被这句话打回原形,束手束脚道:“那……既然信已经送到,我就先回去了。”
“先生逃班又岂知这一两次?”婉贤道,“先生若不嫌弃,还请移步书房,我有些问题要请教。”
冯夫人没有去打扰他们,只派人上了一壶清茶一叠点心。谢婉贤与徐适年相对隔岸而坐,女子一派从容,男子却拘谨严肃,说是请教问题,但桌案上干干净净,就连一张纸都没有,谢婉贤也不急着开口,反而面带微笑地注视他好长一阵。
徐适年浑身笼在她的目光里,像是才惊觉这个一团孩子气的女学生已经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自己长成了大姑娘一样。她拥有和成年女子一样的温柔深情,因为出身高门,身上又自带高雅气质,的确是个不可多得佳人。
他暗自叹息,为自己同她有缘无分,时至今日,他面对谢婉贤时,依然没有生出什么长相厮守的心思,纵然是已经开始用男人的眼光去欣赏眼前这位美女子,但心里想的却是不知哪家少年郎有如此福气,能娶如此佳妇为妻。
谢婉贤将他脸上的感慨叹息尽收眼底,开口道:“先生在教育部的工作,想必不甚如人意。”
徐适年一怔:“没有。”
“倘若真的没有,你此刻应反问我‘何出此言’,”婉贤慢条斯理地笑了,“你若能被委以重用,又岂会在工作时间登门二三,为我送书,又为我报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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